皇后、女权及其它-《旷世女皇---武则天》书评

　　近几年，表现宫闺生活的小说、影视剧你方唱罢我登场，在男人世界的审视下承担着解剖历史、社会、性别差异的重任，虽然唱好说坏声不绝于耳，倒也大扯世人眼睛，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如评为'一场夜宴，几段情仇'的《夜宴》，为了生存一嫁再嫁的婉后，将五代十国时期的混乱朝纲和厉帝篡位者的阴暗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阴暗中隐匿的欲望如银瓶乍迸，为导演冯小刚大赚票房记录。'大明开国皇后马大脚'也一再成为荧屏的主角，述说着她替朱元璋当一半家、刚柔相济的故事。与马皇后替朱元璋填填补补，减少杀戮相比，其他几个在中国历史上能入政治家之流的皇后述律平、武则天、孝庄太后、慈禧太后等则充满着对权术的玩弄、女人在男性世界打拼的血腥和无奈'观众能从中品读出许许多多女人驾驭帝国所获得的乐趣与女人治国的政治学含义。

　(图为四川省工商学会副秘书长、《四川工商》副主编邓清源（左）与中央党校教授青连斌交谈）　

'就拿我印象最深的电视剧《武则天》来说，该剧明确打出了武则天让'小女子抖了回精神'的旗号，主题歌对比一唱三叹，反复提示。但看后的印象是：编导们想以武则天这个封建男性社会稀有的女性成功者来旧瓶装新酒，却又象摔跤时抓了根稻草那样事与愿违。

　　电视剧一方面将武则天描绘成向整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契约抗争的胜利者，另一方面又把她定格为不择手段维护女权的悲剧英雄。或许编导们意在突出妇女翻身得解放的艰难和人性的复杂，但由全剧着力演绎的东西来看，很容易让人得出相反的结论。且不说作为她影子和陪衬的高阳公主，在婚外恋败露被责时痛斥只许男人们三妻四妾，让人疑心编导们心目中的女性平等就是获得男人们的这种权力。就则天本人而论，全剧浓墨重彩地表现她诛儿臣、置女官、养面首、一听到李唐正统观念就歇斯底里，而轻描淡写她为政的雄才大略，这种矫枉过正的行为，极易让人想给编导戴顶庸俗女权主义者的帽子。

　　纵观封建社会能呼风唤雨的皇后，其刚毅果敢、文韬武略绝不逊于男性成功者。如果说吕后、西太后还只能算是玩弄权术的阴谋家，那么武则天的文攻武治与唐宗宋祖一样在中华帝国史上大放异彩。她由才女一步一步熬成皇后再打拼成封建社会唯一的女皇帝，在历史上也留下许多可圈可点之处，如做女尼时的不屈不挠，称帝后大开科举、破格用人、使用女官；奖励农桑，发展经济；知人善任，容人纳谏'她治下的全国人口已由'贞观之治'时的380万户增加至615万户，为'开元盛世'打下了雄厚的政治、经济基础。可以说，没有漂亮的脸蛋女人很难成功，但光有美丽是万万不可的。我们常慨叹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对开国功臣的残酷清洗，比起他的狠，'断腕皇后'述律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以过人的才智、勇猛帮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打天下、抢天下、保天下，太祖死后以皇后身份掌管军国大权，为镇压不服管制的元勋重臣，以'亲近臣子应追随侍奉太祖'的殉葬旧俗挥起屠刀。反对派实权大臣兆思温起来反驳：'亲近之人莫过于太后，太后为何不以身殉？'为服众，她挥刀自断右手放进太祖棺内，推说儿女太小离不开母亲，还不能相从太祖于地下，暂时用手代替。兆思温等大臣无话可说，乖乖殉葬，朝局由此得以稳定。中国文化的性别角色规定了男人以刚为雄、女人以柔为美，为什么柔情似水的女人在掌握权力以后同男性一样充满乱舞权力大棒的血腥呢？你看千古女帝武则天的残暴与荒淫与历史上的男性皇帝毫无异样，她任酷吏，逐个清洗反对她的肱股旧臣，毫不手软地杀了四个亲兄弟、一个亲姐姐、两个亲儿子、一个亲闺女'六七十岁的高龄还招纳男宠，'秽乱春宫'。男性皇帝干得出来的事她毫不犹豫地都干了。政治的血腥并未能因女性的柔情而化解。这既是人性之悲，更是封建专制之悲。缺乏民主、法制的制度设计，将人性的阴暗无限放大，嗜血与享受权力的快感成了封建专制时代统治者的防身术和自慰器。好在文明在前人的流血中觉醒，民主、法制日趋完善，权力之棒已无法随意挥舞，人性之恶再难随意开出毁人的花朵。

　　熟读历史的人知道，能在历史上折腾出许多动静的皇后，有如吕后、西太后、武则天一类制造出许多流血事件、逼得许多嗜血男子低头的玩弄权杖于掌心者，也有像唐太宗的长孙皇后、明太祖的马皇后之流施展阴柔之术帮助皇帝制怒、制欲而减少杀戳者。就拿马皇后来说，她为朱元璋打江山，坐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史载，朱元璋一次跟马皇后在后宫谈笑，谈得兴高采烈之时，不禁大腿一拍：'想不到我朱元璋也会当上皇帝。'得意忘形，露出了寒微时的本相。当时有两个太监在场，皇帝出去后，马皇后立即叮嘱两个太监一个装聋，一个作哑，否则就会掉脑袋。知夫莫若妻，朱元璋出去一想，觉得刚才的失态要是被两个太监传出去，有失身份，于是萌生了杀机。当即折身回宫，一问，是聋哑人，不会泄密，这才作罢。因马皇后之贤，才使朱元璋避免了滥杀无辜。据载，出身寒微的朱元璋在盛怒之时做出出格之事，群臣若谏无果后就搬出马皇后搞定。不少封建文人将亡国的罪责推到皇后、嫔妃身上，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朱元璋与马皇后一刚一柔将初创的大明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倒确实给'小女子抖了回精神'。但几个女人并没有改变性别角色和历史文化的约定和制衡。

　　女性获得管理社会事务的权力，可以看出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但部分女性获得了权力，并不意味着这个阶层就获得了解放。中国特殊的政治道德文化和家庭组织结构，也赋予女性很大的权力。俗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女性长辈在管理家庭事务中也有很大的发言权。就是威震四海的皇帝，在后宫，也要听命于母亲的训斥。正因为这种权力，慈禧太后才可以轻而易举地囚禁想变法维新的光绪皇帝。但整个封建社会，女性的社会地位仍极其低下，甚至还担当着男性社会政治道德的牺牲品。《三国演义》中，孙权之妹因周喻的'美人计'郁郁而终；刘安之妻被夫所杀，当做狼肉招待刘备，罗贯中似乎还贯以忠义之名，这是何等的触目惊心！可见，一个武则天当了皇帝，也实在抖不了什么精神，妇女的解放，牵涉到整个社会文化的构建和国民价值观念的转变，也受到性别角色的制衡。这是历史的本相，也是女性文化反思不可回避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