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没落--柏杨版资治通鉴夜读札记99-《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书评

  读《资治通鉴》,发现一个规律,中国自有宰相以来,其权力竟然一直是不断缩小的,到了最后,连宰相一职皇上也见不得了,朱元璋就废相,各部直对皇上。所以,至此才体会到学中国通史时,不断出现'封建集权的再度加强'的真实状况,那就是皇权的不断加强过程,当然也就是宰相不断被缩权的过程。如果说秦汉的宰相是真正的宰相的话,有名有实;那么到了唐宋,宰相已经不像一个宰相,有名无实;而到了明清,宰相则纯粹已经是奴才了,连宰相的名和实均没有了。

  过去皇上请宰相,叫拜相,那是皇上请过去的。最著名的拜相故事莫过于战国时燕国的拜相,那是搭了高台,重金悬赏,国王亲自参拜的。后来刘邦请韩信当大将时,也用了这一套,汉中至今有个遗迹叫拜将台。秦汉一统,宰相与皇帝相当于董事长与总经理关系,宰相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独自开着办公厅(即开府,后世好多享受宰相待遇的人,都会加一个'开府仪同三司'),下属有若干个叫作'曹'的机构来具体办事,皇上想任命一个官员,还得宰相提名,否则通不过。汉武帝多么的雄武,可是想用一个自己的人也不行,他舅舅当宰相,每次早把用人的名单拟好,汉武帝插不上手。于是有一次,汉武帝忍不住说,舅舅你的人用够了没有,我也有几个人要用。宰相权力大到这种情况,皇帝不忌妒似乎都不可能。

  从东汉开始,情况便开始变化,皇帝开始设置尚书了,就是在宫廷内部设置若干个秘书帮忙打理政务,皇上有了这些人,能直接揽过来的政务就直接揽过来,于是活越揽越多,而活越多,尚书也就越来越多,官阶升高,内部开始分设机构,最后竟演化为隋唐时期的三省六部制。而宰相,则权力不断缩小,最后一个人当宰相的情形已经不再了,而是宰相联合办公,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的长官都叫宰相,每个人再加一个'同平章事'的称号,然后有事到议事堂集体商议再上报皇帝。

  安史之乱后,宰相的权力再度缩小,收税、钱粮运输、财政权先后分出去,最后到宋朝演变为单独的'三司使';军事权力也逐渐失去,到五代出现枢密使,专管军事,到宋朝被称为'太尉',《水浒传》中的高太尉那可是权倾一时;而人事权,变来变去,总体是宰相能提名的人越来越少了,皇上能直接任命的人越来越多了,宰相剩下的就是用印了。

  到了宋朝,宰相已经开始成为办事大臣中的一员,不再有那么神圣和光荣,连享受坐着议事的待遇也失去了。公元960年春天,才当上皇帝的赵匡胤在登基第二天就撤掉了宰相的板凳,宰相从此只能站着议事。关于撤板凳,史书上说,是宰相畏惧,坐着不能畅所欲言,于是站着说,反而效果还好。可是根据民间历史记载,是赵匡胤有预谋的采取了措施,他说自己眼睛看不清,让宰相把文件拿近了看,结果一回头,板凳已经被撤掉,只好站着,并从此成为惯例。而且,宋朝用官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名实不符,任命为此职,却做着彼岗位的事,宰相也不能幸免,谁当宰相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定,说谁是宰相谁就宰相了,名号很不一致,叫'侍中'也算,以'参知政事'的身份也能干,只能当时的人知道谁是宰相,而可怜的后代人,要明白当时谁是宰相可就要大废周折了。

  到了明清,宰相干脆也要和其他臣子一样,下跪奏事,纯粹的只是一个奴才了,动不动皇上还要打板子,没有一点宰相的尊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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