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彼特：一个陌生的熟人-《熊彼特传》书评

一个天才，一个会痛苦、会嫉妒、会自私的凡人，一个学术研究的产量、质量和持续性都使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巨人，一个穷其一生不断与悲伤、挫折和自我怀疑卓绝斗争的战士'这个人就是约瑟夫'熊彼特，一个我们陌生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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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他，很多时候是来自他人的引用、转述甚至评价，就像我，知道他以及他的'创造性毁灭'、'企业家行为'、'商业周期'是因为读了彼得'德鲁克的《旁观者》和《创新与企业家精神》。德鲁克说相对于凯恩斯这位'才华横溢、精明机智、锋芒毕露的博学家巴门尼德'，熊彼特则是'动作迟缓、面貌丑陋但智慧无比的苏格拉底'，'尽管没有人比凯恩斯更天才、更聪明、更光彩夺目，包括熊彼特，他表现得平淡无奇，但他有大智慧。要知道，小聪明蒙混一时，大智慧永垂不朽'。我推崇德鲁克、信奉其思想，自然爱屋及乌同样欣赏熊彼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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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他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仍然陌生。一来人们并不真正理解他的理论要义，二来他除了广为传颂的才情、成就，还有鲜为人知的绝望、悲凄。在德国女记者安奈特'舍尔佛撰写的《熊彼特传》中，熊彼特是一个'一生游走在极端和矛盾之中，耀目的成功和惨痛的失败交错纵横'的人，与此同时，接连丧妻、丧母、丧子的痛苦经历始终困扰和影响着他，使得他郁郁寡欢、日渐消沉、几近崩溃。没有多少人知道，熊彼特在很长一段时期内竟然有抄写亡妻日记的癖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熊彼特后来近乎残酷的工作态度和对作品苛刻的要求可能是为摆脱内心阴郁和恐惧的灵丹妙药。这些，都被舍尔佛发现了。作为一个先后主修过经济学、心理学的作者，舍尔佛更关注熊彼特人性、人生的一面。在对熊彼特任教过的哈佛大学的档案馆里保存的熊彼特日记以及部分未发表的自传体小说的查阅，舍尔佛还原出了一个我们说来'熟悉'，却实在'陌生'的熊彼特，她说，熊彼特之所以能成为杰出的经济学家与他慢性抑郁症和两极分化的性格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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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读过舍尔佛的《熊彼特传》，或许才能体会为什么保罗'克鲁格曼在评价熊彼特时会以怜悯、同情的口吻，他说：'在熊彼特生命的最后旅程中，伴随着这位伟大经济学家的始终是一种悲情和孤寂；他的理论（主要是'创造性毁灭'理论）在其去世多年后才为世人所接受与推崇，其'经济财富守护神'的盛名与其匆忙的一生相比，也显得姗姗来迟、步履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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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熊彼特。一个当年放言'要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经济学家、欧洲最伟大的骑士与维也纳最伟大情人'的人，一个被《福布斯》杂志评价为'为席卷现代世界的变革'提供了最佳指引'的人，一个被《商业周刊》赞赏为'美国最热门的经济学家'的人，一个在加尔布雷斯看来是'这个世纪最老练的保守派'的人。不可否认，熊彼特复杂、矛盾、焦虑、纠结，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其实在舍尔佛《熊彼特传》之前，就有不少关于熊彼特的传记，例如托马斯'麦克劳（Thomas McCraw）的《创新的先知：熊彼特与创造性毁灭》（Prophet of Innovation：Joseph Schumpeter and Creative Destruction）、斯威德伯格的《熊彼特》、洛林'艾伦的《开门：创新理论大师熊彼特》，国内的还有施建生的《伟大的经济学家熊彼特》、张卫东的《孤独的创新者'熊彼特》、徐则荣的《熊彼特》以及殷凤的《卓尔不群的创新者'约'阿'熊彼特》。这些书彼此各有侧重，有的是重点评述熊彼特的学术思想、理论发展史，有的旨在刻画熊彼特贵族风格、风流韵事以及隐藏在明亮光鲜背后的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有的干脆只是对熊彼特人和事的大众启蒙与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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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李华芳在《创新的先知'评熊彼特的几本传记》一文中写道：'就麦克劳的新版本和洛林、斯威德伯格、施建生的三本熊彼特传记而言，斯威德伯格的传记其实更像是将熊彼特放在一个社会经济学的框架下来思考的论文，因此在生动性和易读性方面都比较欠缺。但对于解读熊彼特的思想而言，可能是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新角度，或者恰如斯威德伯格告诉我们的那样，是重新发掘熊彼特的伟大思想。而洛林的版本则是相当出色的综合了熊彼特的生活和研究，不乏引人入胜的细节，也有对熊彼特理论渊源以及成型过程的描述，更夹杂了学生对老师理论的理解。'至于施建生，尽管他宣称自己是熊彼特的学生，但实际上只是在哈佛念硕士期间，听过熊彼特的课而已。施建生写的熊彼特版本，由于同为中国人（施建生现为台湾大学名誉教授），文字通畅、易读自然不成问题，但主要缺点在于不及斯威德伯格等来的深入，在探讨熊彼特的思想方面，也显得较为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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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而言，舍尔佛版的《熊彼特传》可能不是在理论探究上最深刻的，也不是在野史趣闻上最八卦的，甚至和徐则荣与殷凤版的'熊彼特'相比，也不是最适合做启蒙读物的。但舍尔佛笔下的熊彼特其大起大落的内心世界被完整、立体地呈现了出来，而这一切是其他非心理学科班出身的作者所无法驾驭的。因此在这个意义上，熊彼特可以是不再陌生的熟人，除了细读他为他带来声望的《经济发展理论》、《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和《经济分析史》'三部曲'外，舍尔佛的《熊彼特传》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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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奈特'舍尔佛：《熊彼特传》，机械工业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定价：3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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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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