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绍光的《祛魅与超越》
时间:2010-03-11 18:17来源:未知 点击:137次
信报财经新闻 2010-03-10 文化 P50 书话 曾瑞明 新的,旧的,对的,错的 读王绍光的《祛魅与超越》 我的担心不是没根据的,王教授便赞赏经济学家邹至庄以下一番话是「站得高一点」、「有一点
信报财经新闻 2010-03-10 文化 P50 书话 曾瑞明
新的,旧的,对的,错的 读王绍光的《祛魅与超越》
我的担心不是没根据的,王教授便赞赏经济学家邹至庄以下一番话是「站得高一点」、「有一点胆识」︰「中国现行的法律制度并不是太坏,至少它没有阻碍1978年以来的经济快速增长。」「有些时候,不严格执法也许是有益的。」「人们常说,中国是人治不是法治。这种说法并不意味着中国制度是坏的。」「民有、民享、民治意义之上的民主可以在一党专制下实现。」 最近沈旭辉先生撰文批评吕大乐教授的学术框架落后二十年,认为这样做会扼杀了大众必须认识的新思维,或会影响理解高铁事件云云。但我想如果太强调新旧之分,反而会对理论双方观点构成障碍。因为如果学术理论真的有新即是好这个标准,那就不会有人返本溯源了。比如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公共行政系教授王绍光在其最近出版的《祛魅与超越︰反思民主、自由、平等、公民社会》就对「时髦」的、「西方」的理论感到不是味儿。他认为人们太崇拜美国政治学,本土化政治学是他大声疾呼的。他甚至认为近代民主高举的民选制度只是选主制度,即经济学家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r)所说的定期选一个统治者来管治自己的代议政制(representative democracy),算不上真正地由人民作主。因此,他提出古希腊的抽签制取代现今的竞争式选举。既然时髦可以等于肤浅,可以等于不加思索、不加批评,「落后」又何尝不可代表传统智慧和经验呢?可见新不如旧、旧不如新这类讨论极其没意义,混入世代论之中也不会变得更有意义,但肯定会更可人,因为人们往往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有偏好地选择信仰什么,而不愿思索替自己眼睛带来的巨木。
正本清源还是提心吊胆?
每个学者也都应该尽力捍卫自己的言论,否则就如某些股评家建议大家趁低吸纳,但自己却又不打算持有任何股票,说说便算。问题只是自己拿出多少工夫来捍卫︰是用语言迷障,还是真凭实学?是主观臆测,是大方承认只是一家之言?而非制造权威?是客观持平,还是选择性批评,把某些地方刻意放大或者缩小,令自己的言论变得可信?
王绍光教授这本替「正本清源」的着作的观点恕我难以接受,但他清通的文字,丰富的资料令我尊重。我们看到作者是邀请我们来和他的讨论,即使他的观点在香港看来不会太受欢迎,但在国内可能更有市场。他不反对民主、自由,也不反对公民社会,但要「反思」它们。他是有点左的,原因是其他价值他都会揭示他们落实后的不足甚或丑陋。例如民主最后变成金钱政治,变成少数「精英」的游戏,公民社会这介于政府与市场之间的民间团体,也可能会有黑社会或者3K党!惟独平等,王教授是珍而重之的。他甚至有点马克思的倾向,就是把民主看成是资产阶级玩弄无产阶级的手段。
无疑,这些「反思」能破除我们对民主的迷信和神化。但有些地方却令人看得提心吊胆,比如他认为民主、自由必须建立在强有力的国家基础上,而最重要的是社会稳定、社会和谐和社会幸福。而民族主义式国家的共同性会令民主制度更稳固。看的不禁问︰他是否认为三权分立会削弱国家基础?如果说要有强有力的国家基础才能建立稳固的民主,是否忽略了两者可以互为因果?中国和香港政治的不平稳是否因为欠缺民主?追求社会稳定又是否容许反对政府言论的表达?个人权利该如何保障?在高举国族主义时,少数民族的「异见」和文化又如何安置?如果这些问题全部在理论缺席时,我们不免害怕王绍光的民主理论会成为专制的「民主」或「民主」的专制的借口。
中国式民主是怎样的民主?
中国政府常说不要走西方式的三权分立,王教授思路一致,既反对美国式的政治学,也反对西方式的民主。我的政治哲学老师石元康先生有一本书叫《当代自由主义理论》,介绍西方主义的一些理论,如罗尔斯(John Rawls)、德沃金(Ronald Dworkin)、海耶克(Freidrich A. Hayek)的,在王教授的书里,其实也有引用以上作者的观点,似乎王教授都不会不用西方的理论。那如何判断哪些该用,哪些不用?看来还是根据他的学术判断,而非中国或西方的标签。话说回头,石教授说他的书在国内出版,便变成了《当代西方自由主义理论》。他笑说︰「除了西方的自由主义,还有其他的吗?」后来我就明白加上「西方」二字,就可以较容易用国情不同或者反对文化霸权等口号推翻一些价值。要反对的,就请先要证明自己不是亲西方的,不是支持文化霸权的'这一如世代论一样,要研究八十后,先要证明自己是八十后(什么意义也好的八十后)一样,这其实并不有利于双方的讨论或交锋。
那么,王教授心中的中国式的民主又是什么来的?其实有一些是很理想的,比如在各机构都应有民主参与,人人都有机会被选,遇事都要讨论。但问题是如果西方社会都实行不了这些,中国又凭什么条件实行呢?我不是反对这些理念,而是当人大选举、法制等安排都未做得妥善时,谈这些又会否被视为空谈,未学行先学走?会不会把最重要的问题忽略了,甚至变成不是问题?我的担心不是没根据的,王教授便赞赏经济学家邹至庄以下一番话是「站得高一点」、「有一点胆识」︰「中国现行的法律制度并不是太坏,至少它没有阻碍1978年以来的经济快速增长。」「有些时候,不严格执法也许是有益的。」「人们常说,中国是人治不是法治。这种说法并不意味着中国制度是坏的。」「民有、民享、民治意义之上的民主可以在一党专制下实现。」高耀洁医生、谭作人先生、刘晓波先生的遭遇却提醒我们在祛魅与超越以前,先要坚实与持守某些价值,并时时刻刻看紧它们有没有被扭曲、变形。
《祛魅与超越︰反思民主、自由、平等、公民社会》王绍光 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