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古炉》读记之三-《古炉》书评
纯正的陕西农村方言是《古炉》的最直观印象。从书的第一页开始,陕西农村方言一一映入眼帘:碎爷(差不多等于'小祖宗'之意)、圪蹴(蹲下来)、熟皮(收拾、教训)、乍乍毛(头发翘着,有张狂之意)、碎骨泉(读song,小家伙之意,训斥时为骂人,而亲呢时为亲近)、噙(含在嘴里)、弹泡(敲脑瓜崩)、欢实(活泼)、大(爹)、厮跟(紧随)、燥着(烦躁欲怒)、溜勾子(拍马溜须)、扇远(离远点)、鵮(斗嘴)、挽联(粘乎在一起、打斗在一起),等等。作为一个地道的陕西农村人,我在阅读中感受到的是熟悉、亲切,还有因那些俗鄙的方言产生的不好意思。
原生态的表述是基本文学手法。正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说,古炉村的人'虽然勤劳又擅长技工,却极度的贫穷,正因为太贫穷了,他们落后,简陋,委琐,荒诞,残忍';'人人病病恹恹,使强用恨,惊惊恐恐,争吵不休';'一方面极其的自私,一方面不惜生命'。《古炉》以看似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文字真实地再现了农村生活的实际场景,一些场景的描写甚至让人感到粗俗、恶心,却又倍感真切。如孩子拉不下来叫狗来吃;为肥自己田而憋着屎尿到自家田里;抹鼻涕来治蜂蜇;等等。再如喝黄鼠狼的血、用馒头醮被枪毙犯人的脑浆来治病,又反映了农村的愚味落后。
亦真亦幻的叙述风格很有特色。最主要的人物狗尿苔与动物、植物的对话,虽在现实中不可能,但在作品中却描写得惟妙惟肖,非常传神,为小说增色不少。蚕婆用迷信色彩浓厚的方式给人治病(多是心病),善人以说道的方式给人治病(也多是心病),对此一些人批评有神秘色彩,但在农村确实真实存在,起到今天,'顶神'在农村依然有市场,一些农村的事也用科学还解释不通。当然,作者绝不是在宣扬迷信,而是以此增加作品听真实度。
返璞归真,这是本书的最大风格特点。正如作者自己所说,'采取了写实的手法','尽力使这个桔子有声有色,有气味,有温度,开目即见,触手可摸','让读者读时不觉得它是小说了'。为了写实,作者反思了年轻时的追求,那里'追求怎样写得有哲理,有观念,怎样标新立异','现在看起来,激情充满,刻意作势,太过矫情'。为了写实,作者充分借鉴了美术理论,努力让中西方美术理念融合,努力达到'看似写实,其实写意,看似没秩序,没工整,胡摊乱堆,整体上却清明透彻'。便最朴素的是最难的,作者为此在《秦腔》的基础上,进一步做出了艰苦的思索和试验,终于成书。这种朴素在书中随处可见。人物是农村化的,人物对话是农村化的,场景也是农村化的,连描写性的文字也是农村化的。州河里起雾,水面忽隐忽现,书中的描述是'水好像不流动,铺着玻璃片子';春雨下得大了,书中的描述是地面上'水潭上密密麻麻都立着雨脚,像跳舞的钉子';等等。这些描写都没有刻意的形容,而是随手即来,完全是农村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