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学院诺贝尔奖委员会主席
哈拉德·雅恩
瑞典学院依照诺贝尔基金会的章程将去年未能颁发的 1919 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瑞士诗人卡尔·施皮特勒,以表彰他的史诗《奥林匹亚之春》(1906)。
关于这部作品的确可以说,它的“重要意义只是近年才显示出来”,过
去对它能否为人们所充分接受直至对它的价值的怀疑已经被证明完全是多余的。它已经获得了普遍承认,而这不仅应归功于它精巧的诗的形式,而且还必须归功于作者所创造的合乎艺术与和谐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只有极少数具有独立思考和理想主义的优秀天才才能创造出来。
我们决不赞成这样一种观点:这部诗作体现了与蒙昧思想不断斗争的结果,而不是源于清晰、自由思想的启发。诗人的艺术与批评男和读者对这种艺术的欣赏之间本来就存在着隔阂,但此隔阂在这部作品上并不能说明双方的缺点,而是更加证明了该作品年涵的丰富,只有极其小心谨慎的批评和判断才能显示它的完整性。
施皮特勒的《奥林匹亚之春》只是由于它 1909 年修改过的最后版本才在瑞士和德国流行开来。但年复一年,尤其自大战结束以来,人们对它的兴趣日益增长,读者群不断地扩大,今年看来发行量将达数千册之多。这样的行销量对于一部与时代步调相距甚远、长达 600 页、描写奥林匹斯诸神的史诗来说已经是极为可观了。由于它所采用的体裁,这部作品必须完整地阅读,读者需要投入他们的闲暇并集中注意力。为了写这部书,作者花费了几十年时间和精力,并在此期间有意地,甚至是残忍地将自己与时代动荡的生活相隔绝,很少计较自己应得的物质报酬。
他没有去调和这种矛盾,相反,却有意选择了一种使不同素养、气质、趣味和文化水准的读者感到迷惑和望而生畏的题材和写作方法。当他们试图理解展开在他们眼前的诗的世界时,一定会感受到这一点。从一开始,他便大胆地要求读者以韧性和忍耐追随他走完这令人好奇的路,而这条道路仅仅被清晰而不间断的情节脉络以及英雄们的独自和对话所照亮,但这种独白和对话完全不顾史诗的构架而充满戏剧性。文学鉴赏家可以在其间发现荷马的足迹,然而却会惊讶地意识到他正在被引往一个未知的、从未意想到的目的地。
可是在其他方面,荷马的奥林匹斯同施皮特勒独创的神话有着多么尖锐而明显的不同!有人指责施皮特勒喜欢用语言学家及其追随者所制订的原则,写出鲜为人理解的意象以及精巧的象征来吸引这帮学究,这种说法是不公正的。他的奥林匹斯诸神和英雄,他的神话和神喻与古希腊诗人哲学家的风格或情调很少有相似之处。他的史诗既不是演绎近代古典文学的发现,也不能作为诗人有任何依帧于寓意阐释的证据。至于把这部作品与《浮士德》的第二部分相提并论。那更是一种误导,因为施皮特勒不必去模仿别人,用不着像老年歌德一样,为了调和浪漫派的热情和古典的平衡而借助于浮士德和海伦的面具。施皮特勒的神话完全是个人的表达,是从他们受的教育中自然生长出来的,这种表达赋予斗争精神的活生生的骚动以形式,为的是表达理想的憧憬、人类的痛苦、希望和幻想的破灭、在反对强制的必然性、争取自由意志的斗争中人类命运的盛衰。他为什么要关心现代美学潮流很难接受他那想像和现实混合在一起的梦幻般的世界?何况这个世界还充满了各种神话人物的名字。
即使我试图对《奥林匹亚之春》的情节作一番细致而全面的介绍,我也无法勾划出一幅能够把它丰富的内容交待清楚的画面。我无法描绘它那光辉灿烂而又变化万千的各章节之间流动着的力,无法描绘出各部分与整体间的那种相互关联的细密、紧凑的关系。我只能说,奥林匹斯的光荣生命及它的小宇宙显示出欢乐和痛苦的力量,但最终却在人类不知感恩、放肆和犯罪的
痛苦中变成了一种无能的绝望。宙斯的人子海克勒斯,虽然在他的天父、亲人和朋友赋予他所有的美好品质之后,仍然必须带着天母赫拉的仇恨和诅咒离开奥林匹斯山,以完成他在大地上那不被人类感谢的需要怜悯和勇气的使命。
除了奥林匹斯诸神的伟大业迹和冒险,他们胜利的战斗和彼此间的不和,对诗人而言,超人只有当他们能够控制他们的妄想和欲望时才有价值。
“智者把握命运,愚者听任命运的安排”,在所有人之上的,是命运的阴暗力量所代表的铁的普遍法则。在他们之下并与我们相关的是机械化,没有灵魂的大自然的力量,这是神和人都必须为自己和别人的利益努力奉献的地方,但是,由于遭到邪恶和傲慢的滥用,它正在引导神和人走向愚蠢和毁灭。这部史诗有飞船和其他新奇的发明,以及庄严的圆顶拱门,这一切与荷马单纯、朴素的风格相去甚远。但是,卑鄙的扁平足人类却以人造太阳夺剥了阿波罗的宇宙权柄,他们傲慢地企日用他们设计的阴险的车子和毒气在太空中加害于他,这一切都证明人类建立在物质力量上的自信早已超过了限度,正使人类走向衰亡。
施皮特勒除了戏谑的情节,也描写他的英雄传奇般的考验和伟大业迹。他那恶作剧般的幽默使人想起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阿里奥斯托。他的风格富于变化,充满各种悟气和色彩:从庄严、哀婉过渡到极其严谨的明喻和写意刻画,再转为对大自然的生动描绘。诚然,他对大自然的描绘与希腊的自然风光完全不同,那是他的祖国阿尔卑斯山的风景。他所使用的六步抑扬格在格律和音韵的运用上充分显示出他驾驭语言的能力;他的语言恢宏有力,活泼生动,而且具有明显的瑞士色彩。
本学院十分高兴地在此表彰施皮特勒在他的诗篇中所体现的独立的文化。施皮特勒先生因病未能前来参加颁奖仪式,谨请瑞士大使馆转交这项奖励。
附记:施皮特勒因病未参加拉奖仪式,故未致答词。
(章国锋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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