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学院常务秘书
安德斯·奥斯特林
拉格奎斯特年轻时在 1913 年发表的题为《文学的艺术与绘画的艺术》的宣言中,大胆地抨击了他那个时代的文学的衰落,那时拉格奎斯特尚未出名,但以他之见,那时时文学不符合艺术的需要。他论文中的观点,就其运用绝对化的哲理形式而言,是近乎老生常谈,但从他晚期的作品来看,这些观点却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这位年轻的作家曾这样宣称:“作家的任务是从艺术家的观点出发去阐明他的时代,并且为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代表达这个时代的思想与情感。”今天,我们可以断言,拉格奎斯特本人已日臻于成熟、伟大和充实,并被世人效仿。他达到了目标。
今天我们谈论这位瑞典作家,不是以寻常的方式介绍他——那样做是不必要的——而是对他的作品和他本人给予应有的敬意。最为吸引我们关注的,是他那充满热情的、耿直的诚挚,炽热的、不知疲倦的耐性,这些就是他的作品背后的活力。帕尔·拉格奎斯特以纯正的精神气质、起码是以一种创造性的心灵,圆满地实现了诺贝尔在他的遗嘱中规定的要“在一种理想主义的意义下”颁发此奖的预言。无需争辨,拉格奎斯特是那些勇往直前献身于人类重大问题的作家中的一员。他们不厌其烦地回归到探索伴有悲哀和压倒一切的人类存在的主题上。他所生存的时代状况决定了他的使命。那个时代被朵朵升起的乌云和进发的灾难威胁着,就是在这种阴暗和混乱的情景下,他开始战斗;就是在这个没有太阳的国度里,他发现了自己灵感的火焰。
拉格奎斯特具有早熟的想像力,他早在众人之前,就察觉到正在降临人
类头上的灾难,以至于使他在北欧文学中成了人类痛苦的先知。但是,在人类精神的圣火面临被暴风雨吹打熄灭之际,他也是人类精神圣火最勇敢的护卫者之一。在座听我演讲的一些先生一定还记得拉格垄斯特的《邪恶的故事》(1924)中的一个短篇小说。在那个短篇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 10 岁的小男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和他父亲沿着铁路线一起散步,一起倾听树林中鸟儿的歌唱。然后,在黄昏返家的途中,他们被掠过空中的陌生的嘈杂之声所震惊。“那声音意味着什么,我有一种朦胧的预感,它是将要降临到人间的痛苦,是人们所不知的,是父亲不曾经历过的,父亲无法保护我免遭它的伤害。这种奇异的声音向人们宣告,这个世异将要变成什么样子。这种生活将为我带来什么。它与父亲的不同,父亲生活中的一切令人放心,确定无疑。我所面临的世界,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我所面临的人生,不是一种真实的人生,它仅仅是闪光的事物,冲进了暗淡的深处,而这种暗淡又无止境。”如今在我们看来,这种童年时代的回忆,似乎是支配帕尔·拉格奎斯特作品主题的一种象征,同时,人们可以说,这种回忆向我们证明了他后来的作品是可信的,从逻辑而论,也是必然的。
今天,在有限的时间年,我们不可能一一评介他的所有作品。重要的问题是,帕尔·拉格奎斯特在运用不同的表达类型时,无论是戏剧的或是抒情的,或者无论是史诗的或讽刺的,他把握真实的方法基本上是一致的。如果效果与意图不总是在同一水平上,就拉格奎斯特的情况而论是无关紧要的,因为他的每一部作品都起着他想构筑的一座大厦的柱石的作用,每一部作品都是他的使命的一部分,他的使命总是关注相同的主题:什么是人类的悲惨与崇高,尘世生活加诸于我们的奴役刑罚,以及人类为挣脱这种奴役所从事的英勇斗争。现在为了便于我们回忆他的作品的主题,我选列下面几部作品,《现实的客人》(1925);《心中的歌》(1926);《他又生活了一次》(1928),《侏儒》(1944);《强盗》(1950)。这些已够了,我们不需要再列举其它作品来说明拉格奎斯特的创作灵感与创作天才如何如何了。
在诺贝尔基金会第 15 周年纪念会上,有一位外国专家评论以前获得诺贝尔奖桂冠者时,指出有两个在他看来同样是必不可缺少的条件来作为评选标准:一个是己完成的作品的艺术价值:另一个是作品的国际声誉。就后一个观点而论,现在可能会立即遭到反对,因为那些以不普遍通行的语言写作的作家,会发现这个条件对他们极端不利。无论怎样,一个北欧文学家能够荣获国际声誉是很不寻常的,因此对这类候选人的公正评价则成了一件需要审慎处理的事件。而且诺贝尔在他的遗嘱中有明确规定,颁发奖金“不考虑国际,奖金应当发给那些最值得颁发的人,不论他是或不是斯堪的那维亚人”。此规定还意味着,如果一个作家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比如他是瑞典作家,则不应当因为他是瑞典人而妨碍他获奖。至于帕尔·拉格奎斯特,我们还必须看到另外一个事实,这个事实令我们欢欣鼓舞: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引起了广泛的赞誉,并赢得了世界舆论界的敬意。许多外国顾问支持拉格奎斯特角逐此奖的推荐书纷至沓来,则进一步说明了这一点。他获诺贝尔文学奖不是靠了瑞典学院的恩赐。他对巴拉巴内心世界冲突的动人心弦的描述,甚至在译成了外文之后,仍具有同样的反响,就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这部作品具有极度感人的特性。因为作品的风格是独特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无法翻译的,它就更值得人们关注了。在这种既祖犷又敏感的语言中,拉格奎斯特的同胞们经常聆听到斯莫兰民间故事的回声,回荡在星光闪闪的圣经传奇世
界的苍穹之中。它又一次的使我们想起,区域性的个性有时能转变为普遍性的东西,并可为全体所接受。
拉格奎斯特作品里的每一页文字和思想,均从其纯正的深处。以深邃和极度的温柔,传达出恐怖的信息。它们源自一种单纯的乡野生活,勤劳和俭朴的文字,但是这些文字,这些思想,在一位文学大师的驾驭下,被用来服务于其它方面,并被赋予了更大的目的,这个目的就是从艺术的角度,去阐明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和人类的永恒状况。这就是我们向帕尔·拉格奎斯特颁发诺贝尔奖金所要声明的理由。我们断言这一瑞典文学作品已经达到欧洲水平,是完全有根据的。
拉格奎斯特博士,我们一直紧紧地追随着你,我们深知你不喜欢置身于众人注目之中,但是,这个时刻既然不可避免,那么在你接受这种荣誉之际,我恳请你相信我们诚挚的祝贺。你获此奖,在我们看来,比目前任何一个人都理所当然。请允许我在你面前说,假如这里不是一个庄严隆重的场合的话,我会以古老的瑞典方式极其简单地对你说:愿此奖带给你快乐与幸福。
现在,我请你从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的手里接受 1951 年诺贝尔文学奖
金。
(刘明正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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