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菲斯以前的电影,还称不上是艺术。它不具备什么技巧,表现方式既原始又粗俗,世人们也只把它看作变化的魔术工具。但自卢米埃尔兄弟发明电影以来,它就渴求着跻身于艺术之林。它不断地向其他艺术学习和借鉴,然而这过程是多么的艰难而漫长。一种艺术必须具备自我独特的表现形式、艺术语言和理论基础。但刚刚诞生不久的电影,却有如婴孩儿,什么也不具有。直到美国的格里菲斯出现,电影才渐而展示出自己蕴藏的力量,绽放出全新的艺术花蕾。
大卫·华克·格里菲斯,1875年6月25日出生在美国南方一个名门望族,父亲是内战时期的英雄,在他10岁时去世,家道由此中落。格里菲斯从小就对文学、诗歌非常感兴趣,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作家。他写过戏剧和电影剧本,也写过小说和诗。他当过新闻记者、消防员、诗人、流浪汉和冶金工人,也当过演员,饰演过一些小配角,直到比沃格拉夫公司的名导演麦克·寇琼退休后,他才有幸当上电影导演。他的才华和艺术天分,使他一跃而成为著名的电影艺术家,他的作品《一个国家的诞生》、《党同伐异》、《偏见的故事》等也对后世产生了无以伦比的影响。
1908年,格里菲斯拍出了第一部10分钟的短片《红娘劫》。影片拍得简练、明快,一度很有票房。故事描述一位良家姑娘被吉普赛男人诱拐,被关在桶里。不料桶掉进河里,正在万般危急之时,姑娘被人营救。在此后的5年时间里,格里菲斯共拍了457部这样的短片。所谓“格里菲斯的最后一刻营救”——即平行蒙太奇技法,就产生于此时并逐步发展完善。这一技法给影片带来紧张效果和悬念。
是格里菲斯大胆推进电影的演出技巧和摄影、剪辑,把拍电影以场景为单位分割为以镜头为单位,创立了多镜头剪辑组成一个场景的手法。格里菲斯的电影艺术原则可概括为:
一、在同一场景中变化摄影机和目标的距离(即摄影机的移动),进而变化场景架构的大小,使之适合画面运作的需要。
二、以不同的几个镜头交叉呈现同一个场景。
三、在同一场景中变化摄影的角度、远近以及焦点。
四、蒙太奇的运用,把镜头依顺序加以组合,不仅一幕接着一幕(不论镜头的长短),而且也表现事物最细微的部分(特写镜头的运用)。
20世纪初叶的美国电影院,大多放映的是法国和意大利影片,意大利的历史长片《暴君焚城录》、《加比莉亚》一度在全美独占鳌头,这使格里菲斯也想拍摄本国的故事长片。1915年,他终于导演了美国第一部有1500个镜头、12本长、可以放映3个小时的杰作《一个国家的诞生》(原名《三K党》)。在这部描写南北战争的巨片里,格里菲斯的艺术观念得到全面的展现,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观众竟达1亿人次;该片放映时间长达15年之久,纯利润超过了几十年后另一部描写南北战争的巨片《乱世佳人》;它的成功也推动了美国长故事片的生产和发展。
紧接着在1916年,格里菲斯抵押了所有个人财产和《一个国家的诞生》的全部收入,再加上借贷,以总计近1200万美元的投资,拍摄了电影史上的名片《党同伐异》。这可称是一部先锋派电影,格氏自称它是“照耀人类各时代的太阳剧”。影片包括四个部分:《巴比伦的陷落》、《基督的受难》、《圣巴泰勒米节的屠杀》和现代剧《母与法》。这四个故事在影片中同时展开,使用戏剧手法和“交替蒙太奇”来表现,产生了极强烈的表现力。格里菲斯在《一个国家的诞生》里已经成功地运用过交替蒙太奇手法,在《党同伐异》中他再次施展,并又一次运用了摄影机无所不在的多视点表现法,创造了一种地点、时间和动作的“三多样律”。如马队在飞驰,汽车在追赶火车,绞架高耸在监狱的天井上,母亲在不停地摇晃着婴儿的小床等等。在“母与法”、“罢工”的一些著名段落,他更是巧妙地用形象对位法,使全景和大特写镜头交替出现,形成画面内在的节奏感。此时,他的蒙太奇运用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难怪80年代的电影评论家、理论家们认为:电影还没有超越格里菲斯时代!
格里菲斯对电影节奏感的酷爱和研究,源于他自小对诗和文学作品的迷恋。他一生对杰克·伦敦、但丁、莎士比亚、托尔斯泰、爱伦坡、莫泊桑的作品非常喜爱,曾拍过一部叫《爱伦坡传》的短片,又拍了一部《复仇的心》,取材于爱伦坡的三个短篇和一首诗。爱伦坡在文学创作上对节奏加速度的运用十分独到,如故事开始时节拍很缓慢,然后叙述逐渐加快,焦点慢慢缩小,动作也逐渐变快,直到整个推向高潮,最后戛然而止。格里菲斯的许多影片在节奏方面的运用,就大受爱伦坡的启示。
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诗篇也给格里菲斯一定的影响。格里菲斯的名作《偏见的故事》,便运用了惠特曼的写诗技巧。影片也由四段故事组成,虽然各不相干,却因为格氏善于以一个主题和意象予以穿插而显得和谐统一;惠特曼的诗歌是围绕一个中心意象或几个意象加以发展,格里菲斯则事先构想为零散的素材,围绕一个中心意象反复铺排、吟咏,但不再发展,使影片拥有散文诗般的结构的隽永的美感。
格里菲斯在电影拍摄过程中的毅力也是惊人的。为了使《党同伐异》达到预想的艺术效果,他倾尽全力。我们且听听电影史学家萨杜尔对此的记叙:“他制作了规模巨大的布景最雄伟的是巴比伦的宫殿,纵深达1600公尺,周围有高达70公尺的尖塔。仅拍摄‘巴尔泰撒尔盛宴’这一场面,就动员了4000名群众演员,摄影师比茸·皮采尔为了摄下这一壮观的场面,不得不坐在一只固定的气球上摄影。”
格里菲斯盖的有四层楼高的巴比伦城墙上,可以容纳两辆由四匹马拉的古代战车同时相向驰过。更让人惊叹的是,他竟重建了中世纪的巴黎和基督时代的耶路撒冷城的巨大实景。然而该片在票房上的惨败,使他最后穷困得连拆掉它们的钱都没有了。在以后的10年里,它们都成为好莱坞著名的“古迹”。
《党同伐异》是格里菲斯本人以至美国电影的骄傲,是电影艺术史的第一个高峰,也是蒙太奇语言运用的传世佳作。任何一位导演和想成为导演的人都会十分渴望一睹它的恢宏。《党同伐异》在艺术上的超前却导致了格里菲斯在经济、商业上的巨大亏损,因为观众称它是“一个看不懂的电影”。正如10年以后评论家们认为的那样——这是一部“先锋派的电影”啊!格里菲斯为了这部投资1200万的巨片终身负债,在好莱坞再也抬不起头来。
1948年7月23日,一代宗师格里菲斯在好莱坞一家小旅馆里不无凄凉地逝世,没有一个人为他送葬。格里菲斯在1924年就明确预言,电影将“消弥人与人之间的争端,国与国之间的冲突,电影可以带来一个美好的大同世界”。他的境界将超越时空,永驻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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