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otte
1961 黑白片 108分钟
意大利内皮影片公司/法国索菲特迪·西尔维尔影片公司联合摄制
导演：米盖朗琪罗·安东尼奥尼
编剧：米盖朗琪罗·安东尼奥尼
埃尼奥·弗拉亚诺托尼诺·圭拉
摄影：贾尼·迪维南佐
主要演员：马尔切洛·马斯特洛亚尼（饰乔瓦尼·蓬塔诺）
让娜·莫罗（饰莉迪娅）
莫妮卡·维蒂（饰瓦伦蒂娜）
伯恩哈特·维基（饰托马索·加拉尼）
本片获 1961 年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
【剧情简介】
故事发生在米兰市。一所医院里，中年男子托马索·加拉尼被病痛折磨得满床翻滚，医生给他打了一针，他才安静下来。这时，年轻作家乔瓦尼·蓬塔诺和他的妻子莉迪娅来到病房看望他们的这位老朋友。托马索虽然病痛又发作，但他仍同乔瓦尼夫妇闲谈，他赞扬乔瓦尼的作品写得好，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作家。正谈着，托马索的母亲走进来，她是坐了六七个小时的火车赶来的，见到病中的儿子，十分痛苦。这时，一个漂亮的年轻护士按照托马索的要求拿来了香槟酒，大家一起唱起来。托马索问起他们去希腊度假的事，这本来是他建议的，但现在他显然不能参加了，自然使大家都很伤心，托马索的母亲在偷偷抹眼泪。莉迪娅不忍看到这一切，借故离开病房，辞别前自然安慰了托马索一番。
乔瓦尼随后也离开病房。在走廊里，他遇上一位女郎，她把他拉进一间病房，抓住他，吻他的衣服。他不知所措，但一会儿之后也把她拉到自己怀抱，热烈地吻她。突然有人敲门，乔瓦尼挣脱开。这时，一个大夫和两名护士冲进来，把女郎按到床上。乔瓦尼看了看痛苦挣扎的女郎，退出房间。
医院门口的汽车里，莉迪娅在等乔瓦尼。他上了车，看到了她的眼泪。但他还是想把刚才的事告诉她，“我得告诉你一件不愉快的事。”她不感兴趣。他简单讲了讲刚才同那个女郎的事，她依然无动于衷，只说了一句“看来你这是第一次对不住我”。
他们开车来到一家出版社，那里的好多人都围过来，争着同乔瓦尼打招呼，恭维他。莉迪娅对此很反感，径自溜出来。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郊外。她叫车停下来，独自一人向前走去。突然，她看到两个年轻人扭打起来，其
他人在围观，她吓坏了，大声喊：“别打了”。扭打的两个人停下手来，看着她笑起来。
乔瓦尼回到家里，却不见莉迪娅，睡了一会儿，仍不见妻子。突然电话响起来，是妻子从郊区打来的。他开车来到郊区。上了车后，莉迪娅说，她不愿应邀到朋友杰拉尔迪尼家。乔瓦尼不同意，他们先到夜总会消磨一会儿，这才按时来到杰拉尔迪尼的豪华别墅。那里的人很多，个个珠光宝气，正在欣赏主人的一匹比赛获胜的马，这次聚会是专为它举办的。
在这里，莉迪娅遇到了她的老朋友贝雷尼奇，这个人显然已经堕落，行为举止像个妓女，使莉迪娅无法忍受。乔瓦尼则遇到了杰拉尔迪尼，后者让佣人带乔瓦尼去欣赏别墅里的玫瑰园。他们遇上一位女郎，她说她叫雷西，刚刚读过乔瓦尼的新作，非常喜欢，自称是最崇拜这位作家的人。另外一些人和主人在那里高谈阔论，乔瓦尼感到厌烦，但又不得不应付。主人以一个实业家的口气大谈什么未来如何如何，有人对未来感到不安，主人说他“现在”就忙得团团转，需要干的事太多，根本谈不上未来。
乔瓦尼摆脱众人来到游艺室，遇上瓦伦蒂娜。她是杰拉尔迪尼的女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她说她想找个人陪她玩，乔瓦尼表示愿意效劳，但她说他太老了。他说陪她玩会使自己更年轻，但她却说她“不想返老还童”。尽管如此，他们两人还是玩起来，乔瓦尼投一个小盒但未命中目标，反而投出了界外。瓦伦蒂娜去捡回盒子，却发现盒里少了一粒宝石。乔瓦尼说：“太抱歉了，咱们赶快找吧。”说着便跪下来四处寻找，但瓦伦蒂娜却懒得去找：“没什么，不过就是一粒红宝石。”这时，游艺室进来一大群宾客，他们为乔瓦尼和瓦伦蒂娜的输赢打起赌来。有把宝押在他身上的，也有的押在她身上。
莉迪娅往医院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托马索的情况。刚问完这几句话，她的脸上便显出惊讶和极度悲痛的表情。再问了是什么时候，便不自觉地对着话筒重复：“10 分钟之前。”
游艺室里，人们纷纷与男女主人道晚安，因为主人说是要休息了。这里只剩下乔瓦尼和瓦伦蒂娜。他说心里好像有点失望，她说“那是因为我”，说她愿意补偿，并问他是不是需要一点温存。两人默默对视，然后热烈地吻起来。这时，莉迪娅正好在楼上回廊走过，看到了这一场面。瓦伦蒂娜来到草坪，与主人道晚安时叫了一声“爸爸”，乔瓦尼这时才知道她是这里的千金。
杰拉尔迪尼把乔瓦尼拉到一边，说他的企业中上层与工人间缺乏交流，他想设立宣传出版和公共关系部，首先要出一本他的企业史，想要乔瓦尼到他的企业工作，工薪自然很高。
乔瓦尼离开主人，去找瓦伦蒂娜时遇到莉迪娅。她显然想把关于托马索的噩耗告诉他，但他说“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这时，乐队演奏起来，人们跳起舞来。不一会，雷声大作，暴雨如注，人们纷纷向避雨的地方奔跑。莉
迪娅跑向一辆汽车，另一个男人在车里。他们开车来到野外，两人说说笑笑，显得很亲热。他们下了车，来到一棵大树下避雨，那个男人轻轻抚摸着她，他想吻她，但她最后还是避开了。
乔瓦尼仍在到处找瓦伦蒂娜，终于找到了她。她说，她现在才知道他有家室，表示不愿破坏他的家庭。他告诉她，他将在她父亲公司工作，以后可常见面，但她似乎在想自己的心事，说她曾“爱上一个小伙子，正要继续交往时，爱情消失了”。她回到刚才的话题，说他在她父亲公司工作不是为了钱，而是“需要一个能使你感到年轻的姑娘”。他正要吻她，电灯亮起来，他们只好走出房间，迎面遇上莉迪娅。瓦伦蒂娜把莉迪娅拉到自己房间，要她换下湿衣服。但莉迪娅说她不需要这些关心，“还是坦率地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吧。”瓦伦蒂娜说她没什么心事。说完两人相视而笑。乔瓦尼站在门口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们也发现了他，莉迪娅说，她毫无妒意，瓦伦蒂娜倒有些发窘。乔瓦尼热烈地拥抱瓦伦蒂娜，然后莉迪娅也吻了吻她的脸。瓦伦蒂娜说：“今晚你们两人弄得我精疲力竭。”
乔瓦尼夫妇来到草坪，她把那个噩耗告诉了丈夫，他埋怨为什么不早说，她说：“刚才你不是在开心地玩吗？”他无话可说。莉迪娅说：“今晚我有一种垂死的感觉，因为我不再爱你了。”他说他爱她，“咱们回家吧。”莉迪娅掏出一封信念起来，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我知道，我爱你，强烈的爱情使我热泪盈眶。我认为，那一切将永无止境，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破坏。我们面前只有一个威胁，这便是，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因而变得麻木不仁。”这是他当初写给她的信。他抱住妻子吻起来。
【鉴赏】
《夜》是安东尼奥尼在 60 年代初期拍摄的“感情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影片，第一部是 1960 年的《奇遇》，另一部是 1964 年拍的《蚀》。这三部影片的完成，标志着“新艺术电影”的诞生，这一艺术流派使用的是一种新的电影语言。传统的故事情节在这些影片中不再是表现的重要手段，传统的影片结构规则被打破，影片的美不再依附于它的理性内容，而形式则有了独立的生命。“感情三部曲”在艺术风格上实现了突破。这些影片从故事情节上看显得支离破碎，但是，影片却调动了种种手段，集中地展现人物的思想、情感的变化，安东尼奥尼着重表现的已不再是人物的生活经历，不再是人的故事，而是人的感情及精神危机。
在“感情三部曲”中，导演所要展示的东西似乎十分简单：某某曾爱过某某，现在不爱了，或者某某又爱上了另外一个人，至于为什么不爱而分手了，为什么又爱上了另一个人，影片不作任何交待，不作任何解释。观众只是看到了这些情节和人物情感的变化，背后的原因只能由观众自己去想象。但是，看到了安东尼奥尼在这些影片中展示的这些情感变化的过程后，人们不难从中得出结论。安东尼奥尼展示的是人的心灵的空虚，人与人的无法交
流，人与人的感情的隔阂，正是人的这种内心的孤独才造成了情感的破裂，才造成了没来由的爱情。这就是导演要表现的“当代人”的典型形象，他们的情感变化后面是他们的道德观念的变化，传统的道德观念及规范在他们心目中已荡然无存，这是一个“上帝不复存在”的社会，社会的主要问题已不是战后初期新现实主义电影表现的那种物质的匮乏和贫困，而是人的精神世界的空虚和相互隔阂。安东尼奥尼认为，这是社会的主要症结，他要用电影来对西方现代社会和人进行解剖，以认识这一社会。“感情三部曲”的社会意义就在于此。
《夜》描写的是乔瓦尼、莉迪娅这对夫妇一夜之间的活动，这些活动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曲折的故事，却反映了夫妇之间的情感变化与双方相互间的无法交流、乔瓦尼的移情以及各种人之间的无法沟通。
莉迪娅在医院探望朋友托马索时，因不忍看到托马索母亲的悲痛而提前出来，就在她在医院门口等待之时，她的丈夫乔瓦尼却在医院遇上了疯女郎，在他将这一事件告诉莉迪娅时，后者却无动于衷。她对此已习以为常？她已不爱丈夫？她已另有新欢？究竟是何原因，影片没有作出交待，但观众已感觉到了他们夫妇间感情的裂痕，也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无法沟通。他们来到出版社，大家都在恭维乔瓦尼这位有前途的作家，但他的妻子莉迪娅却对此不感兴趣，甚至是无法忍受，独自乘出租车来到郊区，此行既无目标，也无因由，充其量不过是为了逃避出版社的无聊集会。
乔瓦尼夫妇到朋友杰拉尔迪尼家参加聚会是影片的主要内容，也是表现这对夫妇的活动和种种感情变化的主要手段。起初，莉迪娅连去都很勉强，最后是被丈夫硬拉去的。在这里，她首先遇到的是自己过去的朋友贝雷尼奇，多年不见，后者竟然成了一个妓女。她的那副苍白可怕的面孔使莉迪娅感到不安，感到可怕，她只能祈求贝雷尼奇“别提往事了”。在此之后，莉迪娅总是躲开众人，郁郁寡欢，连乔瓦尼都问她“为什么你总不能快快活活？”下雨了，这是影片中一处情节的起伏，莉迪娅避雨时匆忙中钻进了一个男人的汽车。他们来到郊外，在大树之下相对而视，双方都有所动情，几乎拥抱到了一起，那个男人动手抚摸她时，她才躲了开去。这种没来由的爱似乎毫无基础，毫无根由，但在她身上却发生了。可以说，她虽知道乔瓦尼并不是“第一次对不住她”，但她这个与周围人们格格不入的人也难免一时被感情所俘虏，做出近乎同别的男人偷情的事来。传统的道德规范没有能约束她这个表面上显得情感冷漠的人，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果然，回到杰拉尔迪尼家时，她看到了她的丈夫同主人家的千金瓦伦蒂娜厮混的情景，但她并不嫉妒，而且同瓦伦蒂娜说说笑笑。这是为什么？显然，她已不把乔瓦尼看作自己的丈夫，也就是说，在一夜之间，他们之间的情感、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改变了。因此，莉迪娅最后的结论是：“今晚我有一种垂死的感觉，”“它能使一切剧烈的痛苦结束，能使某种新事物诞生。”她所说的新事物或新生活是什么呢？从故事发展的逻辑来看，显然是与另一个男人的新感情。
乔瓦尼的感情变化在影片中表现得更为明显。他是个很有前途的作家，处处受到尊敬，有时甚至是崇拜，这使他有了更多的资本，可以随心所欲，也使他更为冷酷。在医院遇上那个疯女郎时，他似乎是被迫的，也还肯于向妻子坦白。但到了杰拉尔迪尼家之后，他就是完全主动的了。一到这座庄园，女主人便对他大加赞扬，男主人下令让庄园的设计者亲自陪他参观，可以说是最高的礼遇了。这使他忘乎所以。在遇到瓦伦蒂娜时，他只被她的漂亮所吸引，并不知道这便是主人的千金，他之所以追求她，并不是想借梯向上爬，而只是情感使然。后来，他才知道她与主人的关系。在游艺室里，是乔瓦尼主动陪瓦伦蒂娜玩的，很快便混得很熟，甚至敢于抱着她亲吻。这时，杰拉尔迪尼提出高薪聘用乔瓦尼，这是使他长期接近瓦伦蒂娜的机会，当然他会痛快接受，并立即告诉了瓦伦蒂娜。瓦伦蒂娜见到莉迪娅之后，想要退缩，但乔瓦尼竟说，是他的妻子把他打发来这里来的，所以敢于再次吻她。为了瓦伦蒂娜，乔瓦尼忘记了一切：他是在刚刚探望了很快就要离开人世的老朋友之后来到这座庄园的，是在开车到郊区接回迷惘的妻子之后来到这里的。对于老朋友，他忘了；对于妻子，他也不放在心上。就在他寻欢作乐时，托马索离开了人世，他在听到这一噩耗之后也没有中断当晚的活动，依然要去追求瓦伦蒂娜。只是在莉迪娅对他说，她今晚有一种垂死的感觉之后，他才自省，说自己“像个傻子似地荒废了一生，只知向生活索取，不知偿还”，才肯说自己“很自私”。他给自己下的结论应该说是中肯的。
乔瓦尼为什么会这样？一般说来，生活环境、生活经历、相交的朋友等等，会对一个人的思想感情变化产生影响，主观方面的因素当然更为重要。从主观方面说，乔瓦尼所追求的东西可以说明一定问题。他羡慕的是金钱、势力和地位。对于杰拉尔迪尼这样的富翁，他的评价是：“你们可以用活生生的人、实实在在的房子和城市来创造历史，生活的节奏掌握在你们手里，未来也掌握在你们手里。”这就是他羡慕和追求的东西。但是，这些被他羡慕的人却是一些无知之辈，他们口称尊重作家，但不知海明威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猎大象”的；这些人只知道赚钱，说什么“对于钱，什么时候都不要放过”；这些人对于未来也没有信心，杰拉尔迪尼的妻子就说，“未来确实使人毛骨悚然”，杰拉尔迪尼也哀叹：“谁知未来对我们意味着什么？”而乔瓦厄追求的瓦伦蒂娜则是厌倦世事，只喜好高尔夫、网球、小汽车、宴会等等消遣享乐的人，甚至乔瓦尼给她弄丢了宝石她都懒得去找。不愁温饱、物质上没有什么欠缺的这些人在精神上极度空虚。乔瓦尼羡慕、追求这些人，向这些人看齐，他的精神走向空虚，情感趋于变幻不定就是必然的了。乔瓦尼周围的人就是这样一些人，他所生存的社会就是由这样一些人组成的，影片展示了这一社会和生活在这一社会中的人们的种种行为，对其进行了解剖，这对于增进我们这方面的认识无疑是有益的。
（刘儒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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