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百科全书》中说:“几乎没有哪个诗人象兰波那样成为人们如此热心研究的对象,也没有哪个诗人对现代诗歌产生的影响比他更大。”
阿瑟·兰波(1854—1891)生在法国西北部的工业小城沙勒维尔。他的家庭生活困难,父亲弃家不归,母亲脾气暴躁;而小城生活的市侩气与保守的政治空气也使少年兰波感到窒息,显得悒郁寡欢。可他资质聪颖,十五岁就擅长写作拉丁语诗歌,掌握了法国古典诗歌的传统格律。
兰波生当法国历史上动荡不宁的时期,第二帝国成立,普法战争、巴黎公社起义等事件相继发生,少年时代的兰波充满不平和反抗的情绪。从十六岁起,他常常离家出走。他跑到过巴黎,也到过比利时、德国和英国。巴黎公社起义时,他写诗热情欢呼公社。他对自由的一心向往,造成了他对传统观念和传统文学的激烈反叛。
兰波留下的诗有一百四十首左右,主要在十六至十九岁期间所写。在他早斯的诗中可以看出,诗人的创作是追求形式的完美。中期的作品突出了对现实生活不满和反抗的情绪。后期诗作加强了象征主义色彩,用“明确与含糊相结合”(魏尔兰语)的办法,比较深刻地表现错综复杂的内心世界。他
的诗学理论也有独特之处。他认为诗人应当是“洞察者”,应当超越个人,洞察世界深处,与永恒的宇宙心灵相通。为了达到这个创作目标,他在诗中采用“联觉”(“感官错位”)和“词的炼金术”,深入发掘梦和幻觉的领域,从潜意中召唤出神秘境界来。
下面这首《元音》(又译《彩色十四行诗》)是兰波“文字炼金术”的形象化说明,也是对波德莱尔《契合》诗的发展。《契合》、《元音》,再加上魏尔伦的《诗的艺术》(附本世末)这三首诗,可以说是象征派诗歌创作的纲领。
A 黑,E 白,I 红,U 绿,O 蓝: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傲峰,
白的帝王,繁星似的小白花在微颤;
I,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
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U,碧海的周期和神奇的振幅,
布满牲畜的牧场的和平,那炼金术
刻在勤奋的额上皱纹中的和平;
O,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天体和天使们穿越其间的沉默;
哦,奥美加,她明亮的紫色的眼睛!
这首诗集中地对“联觉”作了发挥,诗人赋予 AEIRO 五个元音以不同的色彩、音响、气味和形象。但为什么“A 黑,E 白,I 红”?这些元音父为什么会产生这些神秘的形象呢?这些问题并非理性思维所能解答,而只有诗人才能洞察其中的奥妙。其实,联觉在诗中的运用古已有之,在中国古典诗词中也屡见不鲜,如“春意闹”、“莺声圆滑”、“酸风刺眼”、“敲日玻璃声”等,视觉、听觉、触觉、冷暖等感觉都沟了,给读者以新鲜独特的感受。但《元音》这首诗的联觉效应已超越了人们能共同体验到的生理——心理联觉的范畴,创造了象征主义诗中的联觉特殊的审美效应。
按拉丁字母的排列顺序,五大元音的顺序应是 AEIOU,兰波把宁母 O 调到最后,是袭用了希腊字母表。希腊字母表中的Ω(Oméga,奥美加)发音与拉丁字母 O 相当,但在字母表中排在最后,常用于象征“终极”,兰波以此达到全诗的高潮,追求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同时深化的诗中的神秘色彩。
《元音》一诗,通过联觉,从人们熟悉的五个元音中,先导出色彩,从色彩中再导出形象,从形象中让人们悟出各种有关的情态、气味、甚至音响——与原来的元音不同的音响(例如从 A 引出的“嗡嗡”声),这种联觉效应就越出常人的经验范围,给象征主义诗歌插上了神秘的翅膀,使读者的想象飘飘欲仙。
附葛雷译魏尔伦的《诗艺》(1874)
音乐高于一切,
最好用单音节,
朦朦与大气一体
轻盈无半点形迹。
词不论雅俗
挥洒各自如
最难得的是灰色的歌,
把模糊与清晰有机结合。
这是面纱后面的秀媚的眼睛,
这是正午颤抖的光尘,
这是温馨的秋空中
闪烁着熠熠星光的蔚蓝。
我所追求的是莫名的色调,
不是颜色,只是色调,
啊,只有用色调
才能写梦中梦,笛与角。
让残酷的思想和亵读的微笑,
远远避开无情的屠刀,
它们能使苍天落泪,
将它们入诗就象用大蒜调拌菜肴!
捉住雄辨,绞住它的脖子!
坚韧不拔地努力,
使诗韵变得稍稍平易,
如果不下功夫,它又何处去?
啊!谁会说诗韵的错误?
怎样的聋孩子,怎样的疯黑人
为我们锻制出这假而空
的首饰,不值一文!
还是要音乐,永远要音乐!
让你的诗句插上翅膀,
让人们感到它逃脱灵魂的羁绊,
在另外的爱情天地里翱翔。
让你为诗句成为真正冒险,
在抽搐的晨风中缤纷
那晨风吹开落荷与百香的花朵,
舍此一切都是文学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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