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疾风骤雨过去,清晨的小区里铺陈着零散的树枝落叶,空气变得湿润,微风徐徐。一只健硕的黑白花公猫从花池里一跃而出,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跑来。近身后却也不叫,像个熟人那样坐在我脚边,一起沉浸在眼前片刻的宁静里。
有时候默契关乎对象而不分物种。也记不清黑白花是第几个与我交好的喵星人,他们像人生旅程里的朋友和旅伴,多到数不过来。偶有像挚友与闺密一般的缘分,我们最终得以走进彼此的生命。大部分则来来去去,相伴一程在路口道别。像很多人一样,我表面热情开朗,内心却并不热衷社交。与喵星人相处时倒能卸下防备,神经松绑,不怕没话冷场,还分分钟被治愈,更不用纠结是否利益相关,有时大家温柔对望,有时则各自去忙……其他人如何认定人与猫的关系我不确定,但猫之于我,是朋友一样的存在,我们恪守平等而开放的原则,彼此都有独立而闪亮的灵魂,友情至此,还能要求什么呢?
对喵星人而言,复杂纷繁的世界相对简单,但自有一套规则,扞卫领地、狩猎、社交、冒险都必不可少。据我观察,我的朋友李青菜深谙此道,她在豆瓣网建立流浪猫相册,书写数十万字的流浪猫日记,去世界各地旅行、与猫邂逅。她关注与猫有关的信息,购买了价值不菲的摄影器材,干起义务'流浪猫摄影师'的工作。大部分时日她将目标锁定在帝都某角落里小小的'喵国',她记得那个国度里所有喵星人的门牌号码,了解他们的生存之道和语言,甚至对一些八卦逸事、家长里短也很熟稔。喵星人的呆美俊萌、七情六欲、吃喝拉撒、亲嘴掐架都没逃过她的镜头。但是她几乎顾不上拍人,可能也嫌拍人浪费快门。看过她那些在樱花树下、二月兰丛中、雪地里、艳阳天拍的那许多喵族后,我也承认,她如果把镜头对准我,还真是挺浪费的。但这一切都让我忌妒得发狂。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定期去隔壁小区散步,顺便喂几只生活在户外的自由猫。其中最年长的一只据说已经六岁。除了我大概还有其他人投喂,所以猫们生活不错,与人相处
也融洽。有次一只大猫吃完干粮后消失片刻,叼来一只黄毛团放在我脚边,然后瞪着眼睛看我,意思是:你可以摸摸。都说猫不会让陌生人碰自己的孩子,怎么回事?!那黄毛团小小的,能融化世间任何不快,甚至让世界变得更加和平。不大一会儿,大猫叼走了毛团,原来是向我晒娃的。这突如其来的信任令人措手不及。无论是常年生活在户外的自由猫,还是与人同居于室内的家猫,直到现在我依然常常被他们的尊严、野性和独立所打动,也惊讶于他们的善解人意与似水的温柔。作为独立的个体,每只猫都与众不同,打破常规于他们并非难事。而我了解越多,越是着迷,收获也越多,这也逐渐消磨掉我自诩为生物链顶端的傲慢。
我自己养猫爱猫,但猫缘远没李青菜好,大概只因这爱还有深度与广度的区别。她对猫的爱,是可以跋涉千山万水、挑灯熬夜书写、耗费精力扞卫的。所以当你捧起这本书时,最好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换个舒服的姿势,做好与她一起穿越到喵国的准备。在那里,你将不受控地百感交集,流泪、微笑、叹息。穿越结束时,也许你会像她一样爱上这些狂野而又温柔的族类,感激喵星人愿意与我们共处一个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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