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宋大军阀董卓飞扬跋扈、嗜杀成性,篡位之心毕露无遗,鸩杀少帝,绞死唐妃,夜宿龙床,成为各路诸侯的公敌。
剪除这个巨奸大憝,形成了人们的一致要求。要达到这个目的,可以采取多样化的方式。
曹操刺董卓的行动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的。
当时袁绍秘密与司徒王允联络,要王允“乘间图之”,搞掉董卓。
但此时的王允方寸已乱,无计以出,在约请群臣的生日酒宴上,不禁“掩面大哭”,感染得“众官皆哭”。在这样束手无策、哭声不绝的场合中,曹操带着“抚掌大笑”声,鹤立鸡群般地出现了。
他识见不凡地说:“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这充分显示出曹操不是无能为力,而是胸有成竹。“笑众位无一计杀董卓”,便以群臣反衬了曹操。
曹操说出了谋刺之计,并分析了能够成功的条件:一是董卓颇为信任他,他可以接近董卓;二是王允有七星宝刀一口,可以借用;三是有“虽死不恨”的无畏精神。这些现实条件的分析,在显示曹操的胆识之外,又表现出他的谋略。
这跟一般勇而无谋的刺客相比,自有高下之分。
然而,谋杀董卓能够成功,又谈何容易!董卓本身气力过人,加之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吕布伴随左右,形似保镖。
罗贯中运用将雨闻雷、将雪见霰的艺术笔法先铺垫了伍孚刺董卓未遂一段小情节:“一日,卓入朝,孚迎至阁下,拔刀直刺卓。卓气力大,两手抠住;吕布便入,揪倒伍孚……牵出剖剐”,这当然促使董卓进一步加强戒备,也增加了曹操行刺的难度。小说就带着这样的蓄势进入谋杀的直接艺术描述。
曹操佩着宝刀来到相府,得知董卓在小阁。
“操径入”,说明曹操能够自由进出,这是难得的行刺条件。情节为之一起。“见董卓坐于床上,吕布侍立于侧”,不敢下手,情节略为一伏。曹操以“马羸行迟”的遁词搪塞了董卓“来何迟”的疑问。
董卓要吕布“亲去拣一骑赐与孟德”,俩剩一,这给曹操在客观上创造了有利条件,“操暗忖曰:‘此贼合死!’”情节出现转机。“即欲拔刀刺之,惧卓力大,未敢轻动”,情节处于僵持状态中。但是董卓“胖大不耐久坐,遂倒身而卧”,而且“转面向内”,情节开始松动。“操又思曰:‘此贼当休矣!’”“急掣宝刀在手,恰待要刺”,正当情节大踏步向前推进时,飙风急雨,骤然而至。
“不想董卓仰面看衣镜中,照见曹操在背后拔刀,急回身问曰:‘孟德何为?’”情节陡然一转,为人所始料不及。作者补充一笔:“时吕布已牵马至阁外”,更增添了情势的紧张性,令人屏气敛息。曹操行刺未遂,阴谋败露,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成为伍孚第二。就在这闪电般的瞬间,曹操“持刀跪下曰:‘操有宝刀一口,献上恩相。’”“捅刀”顷刻变为“献刀”,反映出曹操敏捷的应变才能。“卓接视之,见其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果宝刀也,遂递与吕布收了”。本来七星宝刀是用来行刺的,现在却使濒于绝境中的曹操得以解危,情节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操解鞘付布”,这个简单的动作意图,是曹操为着在董、吕面前增强献刀的真实性,用心很深。
虽然曹操已经越过险境,但远未步入坦途,危机随时都可能发生。如果董卓猛然醒悟,后果不堪设想。曹操在寻找脱逃机会,当“卓引操出阁看马”时,他不失时机地以“试马”为由,“牵马出相府”,然后“加鞭望东南而去”,从此开始了他的一段流亡生活。
果然,在曹操逃走后,吕布首先醒悟过来:“适来曹操似有行刺之状,及被喝破,故推献刀。”董卓也产生了疑窦。这在心理上是符合逻辑的。因七星宝刀那“七宝嵌饰”的外表吸引了董卓,暂时转移了他的视线,所以在事过之后,他会忽然萌生疑点。经李儒的分析并派人去召见曹操,曹操早已“乘马飞出东门”,董卓等才确信“操贼心虚逃窜,行刺无疑矣”。
尽管遍行文书,画影图形,重金悬赏,曹操却早已远走高飞了。
这不是靠反复运筹、潜思冥想去决定成败与否,而是凭俯仰呼吸之间的瞬息应变或醒悟去显示高下之分。
本篇就是通过这个特殊性的情节表现出曹操才智的高超。他那过人胆识和机敏、聪慧的性格特征给人以深刻印象。
本篇情节短小,却写得变幻多姿、丝丝入扣。
有宝刀,才会有献刀之举;有赐马,才会有乘马而逃。整个情节乍暖还寒,时顺时逆,或起或落,山穷水尽之处,偏起无数波澜。眼看得手,偏偏失手;平沙千里,陡有峭崖扑面。
众多的小情节,起到帮衬作用。前有伍孚行刺,映带着曹操行刺。
吕布厩中挑马,使情节松动;“牵马至阁外”,使情节骤然趋紧。小情节的时起时伏,孕育出大情节的高潮。
随着情节的变幻多端,人物情绪忽喜忽惊,读者的阅读与欣赏情绪也随之同步发展。本篇可谓于尺幅之内,尽龙腾蛇变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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