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扬·古久列

一九三二年一月,日本帝国主义者出兵侵占我国东北三省。三月,成立了傀儡政权满洲国。东北抗日义勇军纷纷起来和日满军队斗争。但由于执政者畏怯抗日,义勇军得不到足够的支援,未有巨大的战果。一九三三年春,国际联盟派了一个以英国李顿爵士为首的调查团到中国来调查。这个调查团是帝国主义者互相讨价还价,密谋调整他们在中国的势力范围的组织,调查了两个月,回去向国联提出了一个调查报告。这个调查报告是偏袒日本帝国主义者的。当年八月,蒋介石召开庐山会议,决定停止抗日。这就无异于同
意丧失国土,默认伪满政权。全世界正义人士,闻知此事,舆论哗然,群起抗议。

“世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委员会”决定在上海召开远东反战大会,以日本帝国主义者侵略中国为中心议题。这次会议,早先听说将由法国著名作家巴比塞为主席。后来到中国来的代表团却以英国的马莱爵士和法国作家古久列为首,巴比塞没有来。

远东反战大会于九月三十日在上海秘密召开,当时很少人知道,我也不知道。伐扬·古久列是法国著名作家,《人道报》主笔,文艺界对他最为注意,《现代》上也译载过他的小说。十月二日,他和马莱爵士出席了上海电影文艺界同人主持的晚宴招待会,才公开与上海文艺人士见面。他站起来讲话的时候,有记者给摄了影。这个照片,我发表在四卷一期《现代》(十一月号)上,还有一幅许幸之为古久列画的即席速写像。

十月三日下午,我得知古久列住在伟达饭店(今淮海路上),就打了个电话去,要求访问。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我就和杜衡同去,还找了一位震旦大学同学,当律师的法学博士,一起去为我们传译。古久列让我们在他房间里的阳台上谈话。我送了他两本《现代》,一本是有他的作品的,一本是新出版的。我们谈了一些中法两国文艺界的情况,最后我们要求他给《现代》写一篇文章,作为这一次来到中国的纪念。他同意了,但是他明天就要回国,没有时间写长文。我们说:不敢要求写长文,只要能留一个书面谈话给中国作家就很感谢了。他答应我们明天早晨写,写好就交给饭店的帐房间,约我们明天中午去取,而那时他已上船了。接着,他要求我们也和他交换一个文件,谈谈当前中国文艺界的情况。他要我们尽早写成寄去,他预备参考一下,在法国作关于中国文学的报告。我们答应他写这个文件,并且告诉他,这个文件将寄给现在巴黎的戴望舒转交。

果然,他没有失信,我于十月四日午后到伟达饭店取得了他留交的文章。一共是抄本纸四页,题目是《告中国知识阶级》。(按:应当译作《告中国知识分子》,当时译错了。)我们就把全文译出,发表在十一月份的《现代》上。

发表的文本,已被国民党检查官删去了几处,但此文如果他们要删净,除非全文禁止,故作者的观点,依然很清楚,现在节录三段于此:

“这里,在中国,资产阶级和地方军阀的必然的腐化,是因贪吝的帝国主义者的龌龊的活动而变得加倍的厉害。同时,本国和外国的支配势力更陷全国大众于永久的贫困与愚昧中。中国的贫困,它本身就是统治者权力的保障,而帝国主义的一切阴谋,不过是阶级斗争的谑画式的影子而已。”

“一切能够理解中国的知识分子都应当采取联合战线,来对付国内的叛逆及国外的榨取者的进攻。而且只有由一些革命的优秀分子——这些分子,我曾经会到过几个的——来领导着,才能达到胜利。”

“只有忠实、勇敢、勤劳的大众开始抬起头来的时候,中国才能发现她从新走上文化之路所必需的精神条件。”

“除了社会主义的文化之外,中国便没有其他的福音。”

这些话,在上海的国民党文化检查官并不重视,他们用红笔勾删的都是直接指斥国民党反动势力和法西斯的文句。但在内地各省的国民党省党部,却有读了此文而大惊小怪的。听说,在某些省里,这一期《现代》是撕去了这二页而后才准许发售的。
古久列这篇文章的手稿,我一直保存着,希望有机会补足被删去的原文,重新发表。

可是,在十年浩劫中,这份手稿被“革命小将”毁了。

古久列回国后,我们也履行诺言,写了一份关于中国文学现状的简报。关于左翼文学的情况,我们估计他肯定已有了第一手的资料,因而我们写的简报,侧重在非党作家的文艺活动,仿佛也约略报道了“第三种人”的论辩情况。文章不长,译成法文,似乎也只有五大页。我把这篇文章寄给戴望舒,托他转致古久列,以后就没有关于此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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