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大号和专号

三十年代的定期刊物,在创刊和每卷开始的时候,通常都增加篇幅,称为“特大号”。

这也许是从日本出版界传来的风气。编刊“特大号”的意义,首先是为了吸收预定户。

因为每本“特大号”的零售价贵些,对预定户则不增价,这样就有人愿意预定了。其次是刺激销路。一本“特大号”刊物,非但篇幅增加,内容也比较充实、丰富些。它给读者以好印象,可以保证以后各期的销路。
我编了三年《现代》,对于“特大号”的作用,和期刊读者的心理,颇有体会。一九三二年五月,《现代》创刊的时候,正当淞沪抗日战争之后,上海还没有一个文学刊物,无论是大型的或小型的,因此,用“生意经”的话说,它是“独家生意”,用不着宣传、刺激。创刊号共一九八页,定价三角,显得还便宜。初版印三千册,五天卖完,又再版了二千册。第二期共一三八页,初版仍印三千册。因为知道刊物总是第一期销路好些,有许多人买了第一期,不很中意,就不买第二期了。但这时候,创刊号在内地,如四川、广东等处,才发生影响。因此,创刊号又添印了一千册,第二期也相应地添印了二千册。从第三期至第六期,每期都有一百三四十页光景,定价都是三角。各期销路,升降于四五千册之间。看情况,有下跌的趋势。

一般月刊,都以一年十二期为一卷。我把《现代》改作以半年六期为一卷。故十一月份出版的第七期成为第二卷第一期。这一期是“创作增大号”,共二一八页,较创刊号多二十页。零售每本五角,预定户不加价。这一期内容编得相当整齐,选稿标准也较高。出版后,颇得读者好评。添印二版,一共卖了一万册。从此,我体会到“特大号”的刺激力。第二卷第二期至第六期,每期都仍是一百三四十页。第一卷每期的平均页数是一百四十五页,第二卷的平均页数是一百四十八页,对出版商来说,成本并没有提高,但销数激增,利润就厚了。

第三卷第一期是“五月特大号”,文字只有一七六页,并无“特大”之处。于是我选印了一册《现代中国木刻选》,收夏朋、陈烟桥、何一川等木刻八版,作为别册附赠品,这也是从日本刊物学来的办法。这一本木刻选,当时也颇受欢迎,因为木刻正是一种新兴艺术。由于它是夹在本期《现代》中的单行本,读者买去后就另外收藏,近年来我看到几套全份的《现代》,都不见有这一本附赠品,可知它极容易散失。

第三卷的《现代》已不能保持每期一万册的销路。一则由于本身内容不免低落,二则生活书店的《文学》已异军突起,分减了一部分销路。我在第四卷第一期编刊了一个“十一月狂大号”,共二七八页,挺厚的一本。这个“狂”字虽然很有效果,但也仅仅使《现代》的销数维持在七千册左右,不致一落千丈。这一卷《现代》各期的平均页数是一九○页,对出版商是没有什么利润了。

从“特大号”而“增大号”,而“狂大号”,我觉得这条路子已经走尽,翻不出什么新的花样了。第五卷第一期的《现代》是个二一八页的普通号,不作任何宣传。在第五卷第六期,我编刊了一个《现代美国文学专号》,全书四百多页,是郑振铎为《小说月报》编的《中国文学专号》以后的最大专号。这个专号我经营了三个月,自己觉得编得还相当整齐,读者的反应也不坏。

接着,第六卷第一期的《现代》又是一个三一六页的特大号。连续二期《现代》,总计有七百多页,应当是一个有效的刺激,然而这两期的销路却不到四千册。这是因为现代书局资方内哄,吵着要拆股。流动资金抽竭,放在外面的帐款收不回来。因此,管出版的人不敢多印,只印三四千册应付门市,而大大地减少了对内地的供应。

第六卷第一期的《现代》是我和杜衡编的最后一期。当时现代书局已换了主人,编辑部也来了新的负责人,我们便辞职退出。我原先计划从第五卷起,每卷第六期编一个外国文学专号。第五卷第六期的《现代美国文学专
号》是预备为第六卷第六期的《苏联文学专号》打掩护的。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这个计划未能实现。今天翻阅旧刊,真有点西楚霸王的感慨:“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为您推荐

《现代》的编者

《现代》创刊时,虽然由我署名主编,但参加这个刊物的设计和筹备工作的,还有戴望舒和杜衡。在《现代》以前,我们办过《璎珞》旬刊、《无轨列车》半月刊、《新文艺》月刊,还..

怀孔令俊

一九七二年九月下旬,我从大丰干校回沪休息,第二天就到四川北路去看老朋友孔令俊。登上三楼扶梯,我照例高叫“老孔”,可是没有照例的回应。以为他家里无人,上楼梯一看,房..

最后一个老朋友——冯雪峰

一九二七年三月,国民革命军推进到上海、南京,蒋介石立即篡夺国共合作的革命成果,悍然反共。四月十二日,在广州、武汉、南京、上海各地,利用国民党右翼分子和流氓,对国民..

《红鼻子》的作者

《宝姑》

一九三五年,我卧病在医院,王莹曾带了一束鲜花来看我。现在我又卧病在医院,却收到谢和赓同志惠赠的王莹遗著《宝姑》。前后五十年,当时的青年文艺工作者,各自在兵荒马乱、..

南国诗人田汉

这几天,京沪文艺界人士都在纪念田汉诞生八十五周年和逝世十五周年。参加纪念的很多是南国社旧人,但最早的南国社员,恐怕已所存无几了。我倒是田汉的第一代学生,比南国剧社..

震旦二年

朋友们劝我写回忆录,报刊编者也劝我写回忆录。我想想,我的一生,平凡得很,几十年前的个人旧事,并无多大社会意义,写回忆录,未免有点妄自尊大。因此,始终不想写。前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