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改编我的第一短篇集《上元灯》的时候,《在巴黎大戏院》及《魔道》这两篇已经先后在《小说月报》发表了。当时我想,《梅雨之夕》这一篇,在《上元灯》中是与其他诸篇的气氛完全不同的,但它与《在巴黎大戏院》及《魔道》这两篇却很接近,因为它们都是描写一种心理过程的,于是我把《梅雨之夕》抽出来了。
以后,老同学赵家璧兄为良友公司编《一角丛书》,要我为他写一本小说,我就把计划中的《李师师》答应他。原意是想把它写成一万五千字左右,编在我的第二短篇集《将军的头》中去的,但结果却只写了五千字,其结构,甚至写法,都与原计划不同了。
《宵行》和《旅店》二篇,就是为了要凑足这一万五千字的篇幅而产生的。
在写这几篇小说的期间,我没有写别的短篇。我曾决定沿着这一方向做几个短篇,写各种心理,而脱去《将军的头》这一集中的浪漫主义。可是,到去年五月间,我因为给“现代书局”编《现代杂志》而想发表几篇自己的创作的时候,我很困苦地感觉到在题材,形式,描写方法各方面,都没有发展的余地了。于是,《薄暮的舞女》这一篇就在徒然的努力下形成了。
一天,在从松江到上海的火车上,偶然探首出车窗外,看见后面一节列车中,有一个女人的头伸出着。她迎着风,张着嘴,俨然像一个正在被扼死的女人。这使我忽然在种种的连想中构成了一个plot,这就是《夜叉》。
《夜叉》在《东方杂志》复刊号中发表之后,自己重读一遍,勇气顿生,我还以为我能够从绝路中挣扎出生路来的。于是我写《四喜子的生意》。费了很大的力,其结果却坏到不可言说。
其实,写到《四喜子的生意》,我实在已可以休矣。但我没有肯承认,我还想利用一段老旧的新闻写出一点新的刺激的东西来。这就是《凶宅》。读者或许也会看得出我从《魔道》写到《凶宅》,实在是已经写到魔道里去了。
现在我把这几篇东西编成我的第三短篇集。我向读者说明我写成这一集中各篇时的心境,目的是要读者知道我对于这里几个短篇的自己的意见,并且要告诉读者,我已得到了一个很大的教训:“硬写是不会有好效果的。”可不是?
一九三三年三月三日施蛰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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