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与“佛”

老作家骆宾基前不久路过武汉。我们在闲谈中提到了雪峰和绀弩。他说雪峰是“圣”,绀弩是“佛”。突然一听,我有点愣住了。接着想了想,自以为对他的意思有所理解。他和雪峰、绀弩有着长期的交往,他用这两个字概括这两位长者的性格,我认为是相当准确的。
雪峰和绀弩都是老一辈的著名的作家,是老党员,对革命文艺事业有过巨大的贡献和影响。解放以后,他们都没有能够逃过五十年代的灾难,被“扩大”了进去;当然,更没有能够避过那十年浩劫的磨难。雪峰含冤去世;绀弩则被判了“无期徒刑”,粉碎“四人帮”后才得以重见天日,这些年来,他一直卧病在床,也于今年与世长辞。

抗战后期,雪峰由党将他从上饶集中营中营救出来后,移居重庆,文艺界的同志们对他非常尊敬和关心。当时就有人称他为“圣者”。那不仅是由于他具有革命斗争的丰富经验和在文艺上有巨大的成就,也由于他对党的忠贞,对人生的执着和洞察,待人的诚恳和甘于淡泊的生活情操。在解放后,他在更为严酷的考验中,在更为艰难的处境中,依然故我,毫未动摇自己的信念和做人的态度。我听说过一些他在这期间的极为感人的故事。

称绀弩为“佛”,我是从骆宾基口中第一次听到。我当时愣了一下,主要就是为此。在鲁迅先生去世后,他可以算是最优秀的杂文作家中的一个,我甚至想说,是成就最大的一个。试一翻那本厚厚的《绀弩杂文集》,多少文笔恣肆、嬉笑怒骂、富有战斗性的好文章,其中不少在解放前是传诵一时的。他为人则在洒脱中很是认真,看来似乎有点玩世不恭,其实是满腔义愤。他的这种性格,从他的文风中也可以感觉得到。在经历了漫长的劫难的岁月后,他的性格上有所改变,不,应该说是升华。“一场冬梦醒无迹,依旧乾坤一布衣”(《记梦》)。而且,他真是家破人亡,唯一的女儿于他出狱前一月丧生。只有老伴周颖和他相依为命。他的住室可以说是寒伧的。长期卧病在床,写作不辍,旧著新作,一本又一本问世。他的《散宜生诗》是诗坛的异彩,瑰宝;是旧诗,却开拓了新的意境,内容大都涉及刑狱流放、坎坷落拓的生活,而他超越于大痛苦之上,表现了乐观的精神和诙谐的情趣,而其中又深藏着铮铮风骨。他的文风也有所改变,《绀弩散文》的自序,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骆宾基称雪峰为“圣”,绀弩为“佛”,当然是在一种新的含意上说的。一位是忠贞、明彻、坦荡;一位超凡脱俗,以慧眼看人世。而共同的是,他们都有着对理想的坚实的信念,对人生的执着的追求。他们所表现的宁静和淡泊,正是激情达到高度的一种境界。

我们珍惜他们在文学领域内留下的财富。同时,我们也要学习他们做人的风范。因为艺术的高峰只有具有崇高人格的人才可能攀登。当文艺界正在理论和创作实践中进行大胆的创新和探索的时候,我希望能记住这一经验:人生战斗的起点才是艺术战斗的起点。1990年





为您推荐

桥上诗会

不是在沙龙里,不是在大厅里,不是在剧场里,甚至,也不是在广场中,这座歌台是搭在德里姆河桥上——斯特鲁卡国际诗歌节最大的一项活动“桥上诗会”,就将在这里举行。 斯特鲁..

片大湖的旁边。这两个奥赫

里德都是美丽的。 我们在进入城中心之前,先来到城边的一座不太高的山上,参观一个十五世纪的古堡。 主楼有十多丈高,环绕着它的是厚厚的城墙,都是用石块垒建起来的。几百年的..

莉里娅娜

“我是中国人!”一位南斯拉夫诗人带着她来了,她笑着对我们说。 当时,斯特鲁卡国际诗歌节正在德里姆河边的诗歌宫前一个不太大的广场上举行开幕式。高台上的火炬已经点燃了,..

波芭

一个老游击队员

那一次的拜访完全是意外的。 南斯拉夫作家协会的外事秘书波芭陪着我们在贝尔格莱德游览。飘起了雨,而且愈落愈大了。我们没有乘车出来,不得不在商店的走廊下暂避。看来,雨一..

印度诗人“阿盖”

神来了在这呼啸的风中。谢谢你,神,感谢你的来访不拘札节:非常欢迎你。有朝一日,我也将来访,同样不期而至:甚至是默默无声地来临。 这首诗的题目是:《上帝,谢谢你》。作..

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