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

踏着淡淡的月色走上归途。

也许是深夜了,在这僻远的处所,我找不到一点计时的东西。黑暗里有几声狗叫:“汪!汪!汪!”哪怕是在欢迎夜游归来的主人吧,这谄媚者!

路旁的高墙头分外静寂。风来时,刚抽芽的柳枝婆娑地拂过行人的头顶,在朦胧中,夜愈见得深沉了。

“给一个铜子吧!”一只手伸在我的胸前。

我昂然走着。

“饿啊!”

我昂然走着。

“三天没下肚了,积积福吧!”

我昂然走着。

“可怜逃难的人”

我的心一动,把一只手插入衣袋里。“是逃难的人呢,家给毁了,哼嗯;人都给炸光,孩子,妻,还有

哼嗯,饿呀”

我把手重又伸出来,空着的手。

他失望地走了,这出卖悲哀者!

我没有出钱,但我的确买了他的悲哀,这悲哀像狂飙,像海潮,它淹没了。

像影子,像脚步声,它永远跟随着我。

熄了灯,我躺在床上——

“铜子饿三天没下肚积福可怜逃难家

妻孩子饿铜子”

我转了个侧——

“汪汪哼嗯汪汪汪哼嗯哼嗯汪哼嗯

汪汪汪”

我又转了个侧——

“铜子饿三天没下肚积福可怜逃难家

妻孩子饿铜子”

我起来,扭亮电灯,夜风从窗外萧萧地吹进来,没有星没有月亮。

在空茫里我看见一首誓词。

一九三九年四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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