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戏

不料现在竟还是《封神榜》式的世界！

竖一面旗子，雇几个大汉，自称什么什么，于是就制定番号，挂出光怪陆离的招牌，横冲直撞的干起来：这边是“金光阵”，那边是“混天绫”，中间就夹着一群眼睛翻白，被弄得莫名其妙的老百姓。自然，既曰“奉令”，是必须显点神通的，贴标语，抢地盘，远远看去，确也像是碧罗天上的人物。然而且慢，“最高当局”的手令下来了，证明他们并非正道，只是一些趁队起哄，随风泛起的沉滓。经不起一点打击，就立刻显出原形，化阵清风，纷纷的消灭于无形了。

这是戏，幸而收场得早。

不料现在又还是《西游记》式的世界！

黑风山上的熊罴怪，芭蕉洞里的牛魔王，濯垢泉中的蜘蛛精，妖魔小丑，形形色色，凭着一点谄上媚外的手段，出卖民族，危害国家，以此来攫取权势和钱财。那罪恶，在人耳目，也在人记忆的。剪除奸宄，律有明文，终该是毫无疑义的吧。然而且慢，法宝施展出来了，摇身一变，或者改个姓名，或者写篇文章，就这么抹去劣迹，忘尽廉耻，居然又肠肥脑满，摇摇摆摆的挤入爱国的队伍，自以为得其所哉了。

这自然又是一出戏，但我看也未必能够做得久长的。

做得久长的倒是舞台上的假戏，我说假戏，指的是由伶人扮演的一种。虽然假，却反而认真；为了要像，又必须存其事实。吟味起来，这倒是比较可信的。科班学戏，不但要吊嗓子，随唱腔，练念白，讲身段，连脸神眼波，台步手势，也都得还你个出处，不许有半点含糊。因为他得提防台上的翻场，台下的倒彩。即使龙套绕场，也还有一定牌子。决不是竖面旗子，唱声高调，便可以自造来历的。

戏，要做得像，也委实不容易。

然而我又恐怕现在终究不是做戏的时候。与其跳踉，不如冷静；与其奔走，不如反省。《封神榜》上的英雄，《西游记》里的妖魔，放下你们的幕布吧，此刻是终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