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序

广西人民出版社编了一本命名为《花》的散文集子，约我写一篇序。我翻看了一下，觉得这些文章展现了一片姹紫嫣红、花光十里的景象，情趣盎然，就尝试来写它几句。

这集子包括七十多篇小品，谈的或者是旅游见闻，或者是栽花经验，有的借物寓意，有的对景抒情，话题都和花卉有关。其中好些篇章，出自郭沫若、老舍、杨朔、冰心、曹靖华等同志手笔的，我早年曾经读过。也有好些佳作，我还是第一次接触，颇觉新鲜。这些年来，各省、区的出版社展开了激烈竞赛，别开生面，独出心裁编选出很有特点的集子的不少。有了竞赛，出版事业就大有生气了。这本专门谈花的散文集子，就颇有特色。一篇篇读下去，我们仿佛置身锦绣丛中，看到苍翠欲滴的绿叶之间，晶莹的露珠正在闪亮。枝头一个个披着茸毛的蓓蕾轻轻绽放，颤动、舒展着薄绢般的花瓣，有的娇俏，有的浓艳，有的端庄，有的妖冶，它们露出雄蕊来了，露出雌蕊来了，飘扬起花粉来了。各各以其纷繁的色彩和美妙的姿态，仿佛在丽日和风中浅笑絮语。这虽然只是一本书，但是我们在展读的时候，它好像竟把我们带到芳菲摇曳和蝶舞蜂喧的花田，走进那清香的氤氲之中了。

我觉得这样一本专门谈花的散文集子，该是会受到爱花的读者欢迎的吧！

鲜花美丽而有魅力，它使人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和昂扬的朝气。我想，世界上对花卉丝毫没有美感的人，恐怕是很少很少的吧。在大城市里，我们固然到处看到人们在阳台、屋角种上几盆花卉，就是在偏僻的山村，我也常常看到人们在墙头、天井用旧盆破钵，种上凤仙、大丽、月季、石榴、紫苏、茉莉什么的，闲来欣赏一番，瞟它几眼。爱花的心理应该说是十分普遍的。我看过一些军人在战争年代的笔记，炮火纷飞的日子里，战斗空隙的时候，有些战士也会找个炮弹壳，盛上清水供养一束野花，放在碉堡的一角。这不是荒诞，也不是稚气，应该说：从这样的行为中常常流露了人们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中国古代诗人的诗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羁客有家归未得，对花无语两含情。”这类词语，简直把花写活了，花变成了能够和人们柔声低语、互通情愫的童话中的小精灵了！

这类诗句，也体现了人们爱花心理的普遍。如果人们不是普遍有这样的喜爱，广州就不会有一年一度盛大的年宵花市了！江南民俗中就不会有什么“花朝节”，苏州姑娘们在这一天也不会剪五色彩缯去粘在花枝上，给花祝寿了。如果人们不是普遍有这样的喜爱，许多国家的人们就不会各各把自己心爱的一种花尊为国花，把玫瑰、郁金香、鸢尾花、兰花、茉莉、樱花，以至于仙人掌、三叶草、枫叶之类作为国家的标记了。

正因为广大群众都爱花，历代、各国的人民各各栽种了出色的花卉，贡献给世界。仿佛对远方客人献上面包和盐似的，作为互相之间的赠礼。美洲人献出了向日葵和风雨花，非洲人献出了瓜叶菊和天竺葵，南欧人献出了郁金香和风信子，日本人献出了樱花，新加坡人献出了胡姬花在世界的花卉记录中，中国人也献出了五光十色的牡丹、菊花和杜鹃花即使从这么一些花棚逸事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世界文明是世界人民共同的创造。像树叶的叶脉一样，许多微小的支脉汇集到主脉上。像万流归海似的，许许多多的溪涧江河，流注于海洋之中。
如果世界上完全没有花，生活就要单调得多了。正因为人们普遍喜欢花，欣赏花，像《花》这样的集子就大有出版的价值，它不应该在出版物中只“聊备一格”，而且应该“雄踞一席”。如果我们要使我们的出版物蓬蓬勃勃，多姿多彩的话，一定要在各个学艺领域都阔步前进，力求纵深发展，包罗万象，从而大胆出书才好。也许有人会问：“出这一类书有什么意思？”我想这样回答他们：“我们需要广泛的革命功利主义，而不是狭隘的革命功利主义。我们要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而不要使人们的精神生活变得单调贫乏。”书籍不但要给人们以政治教育、思想教育、知识教育、品德教育，有些还要给人以美的教育，以至于启发人们驰骋想象的能力。美育可以帮助人们辨别美丑，陶冶情操。这本集子中的许多篇章，除了介绍花卉知识，描述园林逸事，歌颂人民翻身和赞美劳动创造外，还有一大特色，就是潜移默化地给人以美育，让美育来陶冶人们的心灵吧，我们需要它！

如果譬喻一下，说这本集子是献给读者的一个小花束的话，那么，这篇小序，就是献给这本书和几朵茉莉和含笑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