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布宁
11 月 9 日那一天,我在远离此地的普罗旺斯小城的一座简陋乡间住宅里,接到了一个电话,告诉我瑞典学院遴选的结果。如果我像人们在这些情况下所做的那样,对你们说,这是我一生感情上最为深沉的时刻,那就不是由衷之言。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曾经说过,与那些牵惹出忧伤的感情相比,即便是最热烈的喜悦之情,也难以望其项背。我倒不是打算在这次宴会上故作悲伤,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次宴会。然而,尽管如此,请允许我说,在以往的
15 年过程中,我的忧伤远远超过了欢乐。而且,所有这些忧伤并非全是关乎个人的,事情远不是这样。可是,我可以确定无疑地说,在我整个文学生涯
里,没有哪一桩事件,能像那个技术上的小小奇迹,从斯德哥尔摩打到格拉斯的电话那样,给了我这么多真实的满足。由你们伟大的同胞阿尔弗雷德·诺贝尔所创立的这项奖赏,仍然是能够把一个作家的事业推向高峰的最高奖赏。我跟大多数人和所有作家一样具有雄心抱负,并且极端自豪地从最胜任愉快、最公正无私的评委手中接受这项奖赏。学院的诸位先生,请相信我同时也是极为感激的。不过,如果我在 11 月 9 日那天只想到了我个人的话,那就证明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利己主义者。由于淹没在开始像雪片一样飞来的贺信和贺电里,我在黑夜的孤寂静谧之中,想到了瑞典学院作出这一选择的深刻含义。自从诺贝尔奖设立以来,你们第一次把它颁发给了一个流亡者。我实际上是什么人呢?是一个享受着法国的殷勤好客的流亡者,对于它,我同样永远欠下了一份感激之情。但是,学院的诸位先生,请允许我说,抛开我个人和我的事业不论,你们的选择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绚丽的举动,在这个世界上,有必要存在着一些绝对独立的中心。毫无疑问,在餐桌周围就座的代表了所有见解。以及哲学和宗教信念的不同。但我们由于一个真理,即思想和良知的自由而结为一体;我们的文明就归功于这种自由。尤其对于我们作家来说,自由是一种教义和格言。学院的诸位先生,你们的选择再一次证明,在瑞典,热爱自由是一种真正的民族尊严。
最后,想以几句话结束这篇不长的讲演。我对于你们的皇室、你们的国家、你们的人民、你们的文学所怀抱的景仰,并非仅仅从今日开始。对于瑞典皇室和你们整个的高贵民族,热爱文学和学识已经成了一种传统。由一位杰出将领所缔造的瑞典王朝,是世界上最光荣的王朝之一。兹恳请国王陛下,勇武民族的勇武国王,允许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受到瑞典学院褒奖的自由作家,向他表达深刻的尊崇和深沉的感激之情。
在得奖人发表受奖讲演之前,卡罗琳学院的堆廉·诺尔登逊教授做了如下讲话:“今天,不仅是探索原子和染色体奥秘的努力得到了奖赏;而且,措摹人类灵魂奥秘的辉煌努力,也加上了诺贝尔奖的金色桂冠。布宁先生,你彻底地发掘了已经消失的俄罗斯之魂,这样,你想继承了伟大的俄国文学的光荣传统。你按照其原来面目,为我们描绘了俄国社会的最可宝贵的画面,我们完全理解,你目睹这个原来同你休戚相关的社会的毁灭时所必然带有的那些情感。唯愿我们的同情之心,能慰藉你流亡之忧伤于一二”。
(李自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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