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还时兴吗?
埃乌杰尼奥·蒙塔莱
如果我得到的信息没有错的话,诺贝尔文学奖今年已经颁发了第 17 届了。如果荣获这一威望很高的褒奖有许多科学家和作家的话,那么其中活在世上仍然工作的人则要少得多了。他们中有些人出席了今天的盛会,我向他们致意,向他们致以最良好的祝愿。按照广泛传播的说法,即那些并非一贯可靠的预言家们的说法,今年或者未来可望的几年中,整个世界(或者说,至少是世界上人们认为已经文明化的那个地区),将要经历一场异常巨大的历史性转折。显而易见,这不是一个关于神学上向来世转化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关于人类自身毁灭的问题,而是一个关于出现新的社会和谐一致的问题;这种和谐一致,在人们的心目中,只有浩瀚无涯的乌托邦的管辖领域中才存在。到这一转折发生的那一天,诺贝尔奖将有 100 岁了。也只有到那个时候,诺贝尔基金会及其所颁发的奖金,在组成社会生活的新体制方面究竟做出了哪些贡献的借贷对照表,才有可能完全制作出来。无论是普遍幸福也好,或者稍有微疾也罢,但至少要做到将持续了好几个世纪的人类之间的猛烈抨击,中止几个世纪——我指的是人类生活,而不是回溯到亿万年前的氨基酸的出现问题,也不是指使人类在宇宙中起源的、或者说也许包含了构造人类的那些物质材料的出现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番寻踪追迹的推导演绎需要多久的时光啊!不过,我不打算离题太远,我很想知道,诺贝尔文学奖所根据的评判章程是否公正,即我想知道,各种不同水平的科学以及文学作品,在广泛的“人文主义”意义上,在推广和捍卫新的价值观念方面,
是否都做出了贡献。回答当然是肯定的。那些由于对人类作出了贡献,而获得了诺贝尔奖这项人人羡慕的褒奖,其登记在册的名单会很冗长。但是,那些在许许多多岗位上为人类工作的队伍,甚至没有意识自己是在为人类工作,还有从未奢望得到任何可能奖赏的队伍,因为他们没有写过作品、学位论文或学术论文,从未想到——正像意大利人常说的那样要去“让新闻记者们开腔”,这样的大队人马则多得数不清,实际上也不可能一一认清他们。无疑世上有许许多多纯洁完美的人,他们阻碍(当然还不够)了功刊实用主义风气的散布蔓延。这种风气在各种不同程度上,可以说助长了腐化堕落、犯罪、种种形式的暴力行为和偏执狭隘。斯德哥尔摩的学院院士们一向反对偏执狭隘,反对残暴的法西斯主义,还有那种以强欺弱的统治者压迫彼统治者的迫害风气。特别是在挑选文学作品上,他们的确如此。他们也挑选那些有时可能是厉害激烈的文学作品,但绝不会挑选像原子弹那样杀人致命的作品,因为原子弹是永恒的罪恶之树上结下的最成熟的果实。
在这一点上我并不坚持不让,因为我既不是哲学家、社会学家、也不是伦理学家。
我写过不少诗歌,为此我已经得到了奖赏。但我也是图书馆员、翻译、文学和音乐评论家,甚至也是一位失业者,因为我被公认对一个我无法热爱的政权缺乏尽忠精神。几天前,一位外国记者来采访我。她问道:您是如何分配时间和精力来从事这么多不同类型的活动的?如何花那么多时间来写诗,那么多的时间来翻译,那么多的时间来做管理员的工作?又如何花那么多的时间来安排日常生活?我尽力向她解释,就像人们计划安排工业上的工程项目一样,那是个计划安排时间的问题。世界上有很大一部空余时间被用来于那些无益的事情了。的确,我们时代的危险之一,就是对那些无用无益的东西进行交易买卖,对此年轻人特别敏感。
不管怎么说,我来到了这里,因为我写了些诗歌。诗歌是一种完全无实用价值的产品,不过却也无害。这就是诗歌伟大高尚的特点之一。但这并非是诗歌的唯一特点,因为诗歌是一种创作,或者说,全然是一种地域性的不治之症。
我来到这里,因为我写了些诗歌,除许多翻译文章和评论文章之外,有 6 部诗集。人们说过,这只是一点小小的产品,也许他们认为,诗人是商品的生产者;机器必须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不幸的是,诗歌创作不是做买卖搞交易。这是一种我们知之甚少的现象。正如历史学家和理想主义者克罗齐,与罗马天主教徒吉尔森那样,他们是两位截然不同的哲学家,却一致认为:写一部诗歌的发展史是不可能的事。就我而言,如果我将诗歌看成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物,那么我坚持认为,由于最原始的部族音乐的简单敲击声响,需要配上语言,便产生了诗歌。只是过了很久之后,语音和音乐才用某种形式书写下来,逐渐又分化而相互区别开来。接着出现了书面形式的诗歌,但与音乐所共有的关系已消楚地为人们所认识。诗歇趋向于在结构形式上呈开放型,于是便有了韵律、小节、以及所谓的固定程式。早在《尼伯龙根之歌》中,后来又在中世纪传奇史诗中,真正的诗歌题材是实在的,健全的。但是,致力于供人阅读的诗歌,不久也随着法国普罗旺斯诗人们的出现而出现了。诗歌渐渐地成了可视的作品,成因为诗歌描绘了意象,但诗歌也是音乐作品;诗歌将音乐和诗这两种艺术合成一体了。自然,诗歌形式上各种结构,是决定诗歌成为可视作品的重要因素。在能将诗歌排字印刷成纵行格式,并来将
空白完全占满的情况下,诗歌就为新章节的创作和重复再现留有余地了。即使某些空白间隔也具有某种价值。而散文的情况则有所不同,散文占满所有空白,并未表示出任何可发音的暗示。在这一点上,诗歌的韵律结构就可以用作小说叙述手法的理解手段了。这是就八行韵节的叙述手段而言的。八行韵节是一种 19 世纪初期就已陈腐的形式,尽管拜伦的《唐璜》(一部仅完成了一半的诗集)在这方面取得了成功。
但是,到了 19 世纪末期,这种固定的诗歌格式,不再使人们的视觉或听觉感到满意了。观察英国的无韵诗以及对应的韵节格式,如含 11 个音节的自由侍,就可得出相似的结论。在此期间,绘画在与自然主义分离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在绘画枝法上立即得到了反映。于是,经过漫长的发展过程——要在这里详述这一过程,则需要过多的时间——人们就得出如下的结论:再现现实,再现真正的客观物体是不可能的事情,结果只能创造出无用无价值的复制品。但是,在玻璃试管中可显示和景物或人物同样大小的逼真图像来。画家卡拉瓦吉奥或者伦勃朗本可以对此临摹一番,画一幅杰作的。几年前在威尼斯的那次橱窗展览中,陈列了一幅黄种人的肖像画。这幅画的模特儿本人俗不可耐,但为什么不可以呢?艺术可以为一切开脱,除非不断靠近这幅画,否则人们不会发现,可悲的不是这幅肖像,而是所画的那位有血有肉的人。这个实验后来被警察阻止而中断。但是,从严格的理论角度而言,这幅画完全为艺术所开脱了。多年来,那些在大学里挂有头衔的评论家们一直宣扬着艺术毁灭的必然性,等待着有位先知来宣布世界的新生或复兴,但是新生也好,复兴也罢,人们却连一点征兆也觉察不到。
从上述这些事实中,究竟可以引出什么结论呢?很明显,艺术,一切视觉艺术,从艺术这个字眼的最糟的意义上讲,正变得通俗大众化了。艺术是消费品的生产,生产供人们在等待新世界的到来时使用和抛弃的消费品。在这个新世界里,人们将能使自身从周围环境中,甚至从自身的意识中解脱出来。我引用的例证,可以扩大延伸到那种专门产生噪音的音乐方面。这种没有区别的音乐,是成千上万的年轻人聚集起来收听的,目的是驱散他们因孤独寂寞而产生的恐怖感。但是,已经文明化的人类,为什么愈来愈发展到竟然惧怕自己的地步呢?
显而易见,我已料到会遭到反对,我们不可使社会病传播蔓延。也许社会病一直就存在着,不过,因为从前的传播手段不大可能让我们了解并诊断这些疾病,所以大家知之甚少罢了。我深为焦虑的是,一种普遍的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气氛,却伴随着一种日益广泛的享乐自得的风气;同时也深感不安的是,幸福(存在幸福的地方,也只是在世界上有限的一些地区)却带有黑黄色的自暴自弃的特征。在当代幸福文明的黑暗背景衬托之下,各种艺术有互相交错混合,丧失其同一性的趋势。大众传播工具,无线电,特别是电视,试图灭绝各种可能产生独立思考,沉思反省的途径,也并非没有取得成功。时间加快了节奏,刚刚几年前创作的作品似乎已经“过时”。听取艺术家的呼声的事,总有一天会成为一曝十寒的事情,既视时局风向的转换,也看是否有立杆见影的功效而定。因而,我们时代的新艺术就是一种观瞻物,不一定是将各种艺术的基本原理都包罗进去的舞台展览,只要对观众、听众或读者产生一种心理按摩作用就行。这种新的大杂烩的出奇制胜之处,全在导演的回天之力了。他的目标,不仅协调舞台的布局安排,而且要为作品外在地强加上意图,但这些作品本没有、或者已经包含了其它的意图。所有这
一切都空洞无物,对人生极端缺乏信念。在这种疯狂的裸露癖盛行的境况下,诗歌这门最为严谨认真的艺术会处于何种地位呢?所谓抒情诗是艺术品,是独立思考和多次印象积累的成果。这一点今天仍然适用,但是其范围大大受到了限制。然而,我们更多地遇到这种情况:俨然以诗人自诩的人,宣称已经跟上了新时代的步伐。接着诗歌成了追求音响和视觉效果的东西。诗的语言,像手榴弹爆炸一样,杂乱无章地四处抛洒,毫无真实的含意,却似发生了有许多震源的地震。诗的释义也就没有必要了,许多场合下只能靠心理分析方法也许有所帮助。既然强调了诗的视觉效果,诗也就可以随意转化,这例是美学史上出现的新现象。这并不是说新诗人们是精神分裂病患者。其中某些人能写出空洞无物的古体侍以及伪诗。也有的诗是为聚集在广场上的狂热人群面前呼口号而写的。这种情况常常发生在独裁者掌权的国家里。这类注重诗歌发音效果的运动员们,也并非全无才气可言,我将引用这类例证。如果这类例证仅与我本人有利害关系的话,我希望诸位原谅。但这一事实— —如果真实的话——说明:到现在为止,同时存在着两种类型的诗歌:一类是供眼前直接消费的应景作品,一经使用立即消亡得无踪无影;而另一类则能安静地长眠。但是,如果它有力量的话,总有一天会苏醒奋起。
真正的诗歌如同某些绘画,其收藏者鲜为人知,其价值也只有少数内行人知晓。然而,诗歌的生命并非仅仅存在于书本中,或者存在于学校收藏的文集中。诗人不认识,并且往往永远不会结讽自己的知音。我要给大家举一个有关我个人的事例。意大利报纸的档案栏中,有时登载有仍然健在的人的讣告。这些文章我们称为“假死”。几年前,在那不勒斯《晚邮报》上我发现了关于我的“讣告”,是由评论家、翻译家兼通晓数国语言的陶勒诺·朱伯提签署的。他写道,伟大的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在读了我的一两首译成俄文的诗歌后说道:“这就是我喜爱的一位侍人。我希望能够用意大利文阅读他的诗作。”这类小事件并不是不会发生的。我的第一部诗集是 1925 年开始流行的,而马雅可夫斯基(周游过美国和其它地方)于 1930 年自杀身亡。
马雅可夫斯基是一位善于在作品中真实反映生活,擅长传播人们呼声的诗人。如果他能说出上面的那一番活,那么我就可以说,我的诗歌,经过曲折而又预料不到的途径,找到了自己的知音。
然而,请不要相信,我关于诗歌的观念是唯我独有的。为所谓幸福的少数人写诗的观念,决不是我的观念。实质上,艺术总是为一切人的,而不是为哪一个人的,但仍然无法预料的是诗歌真正的知音。观赏艺术,大众艺术,向往对假想读者的身心进行按摩的艺术,其面前有无数条道路可通行,因为世界的人口还在持续不断地增长。但是艺术涉及的范因是无止境的。可以把一双拖鞋装上镜框,拿出去展览(我个人已经看到过我的诗作被人这样处理过),但风景,湖泊或者任何大自然的壮丽景象,是绝对放不进玻璃镜框中去供人观赏的。
抒情诗无疑已经打破了束缚它的障碍。已经有用散文形式,用一切优秀散文形式创作的诗歌。这些优秀的散文并非全是功利实用主义或空泛说教式的;也有用散文形式,或者起码多少明显是散文的形式,来创作诗歌的诗人;成千上万的诗人们写作了与诗歌无关的韵文诗句。不过,这一点影响甚少或者毫无影响。世界在不断发展,谁也无法预言世界的未来究竟如何。但是,我们不可相信,大众文化,由于具有来去匆匆和脆弱的特征,因而通过必然的重复反映,就不会产生一种既能保护自己,又能进行深思反省的文化。我
们大家可以为争取未来而齐心协力。但是,人的生命是短暂的,世界的寿命可能是无尽头的。
我曾思索过,给我的这篇简短的演讲词加上这样一个题目:“诗歌在大众通讯工具的时代里能够幸存吗?”这也是很多人困惑不解的问题。但是,经过认真缜密的思考,就只能得出肯定的答案。如果有人说,所谓诗歌意思是指纯文学意义的诗歌,那么很清楚,世界的生产将继续过度增长。如果我们回过头来限定范围,只是说,出于恐惧,诗歌拒绝描写生产,只是说,诗歌的兴起几乎是一个奇迹,看来要为整整一个时代,整个语言文化界涂上防腐剂,使之不朽,那么,就必然会说,对诗歌而言,绝不存在灭亡的问题。
人们常常观察到,诗歌语言对散文语言的影响,具有决定性的促进作用。奇怪的是,但丁的《神曲》开始并没有产生具有高度创造性的散文作品。或者说,几百年之后才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但是,如果研究一番以龙萨为代表的七星诗社学派前后的法国散文,就会观察到,法国散文已经丢掉了柔和纤弱的风格——因此,法国散文彼鉴定为比古典语言相差甚远——并且在日臻成熟的道路上进行了一次实实在在的跃进,其功效异乎寻常。七星诗社并未像意大利新快乐风格诗人们——无疑是其借鉴的来源之一——那样,创作出风格题材同一的诗集,但是却给我们奉献了真正的“古典主义作品”,完全有资格收藏到可以想像得出的任何诗歌博物馆中。这是个关于审美鉴赏情趣的问题,这一情趣可以归入新古典主义范畴,而几个世纪之后,帕尔纳斯派诗人们经过努力也未能与之相匹敌。这向人们证明:伟大的抒情诗歌会消亡,然后再生,再次消亡,但是将永远是人类心灵创造出的最杰出的精神财富之一。
我们大家一块再来朗读若阿基姆·杜贝莱的一首诗。这位诗人生于 1522 年,33 岁时逝世,是位红衣主教的侄子。随红衣主教在罗马生活的好几年,唤起了他对罗马天主教廷的腐化堕落的极度憎恶。杜贝莱写作了大量诗歌,在模仿追随彼特拉克派传统的那些诗人们的作品方面,或多或少取得了成功。在纳瓦格罗所创作的拉丁文韵文诗的鼓舞之下,这些诗歌(可能写于罗马)证明社贝莱不负盛名,是他离乡背井时,对美好的卢瓦尔乡村痛苦怀念向往的成果。从圣伯夫到沃尔特·佩特(WaltevPatev)的作品可谓是奉献给若阿基姆·杜贝莱的值得永久纪念的献辞。可能的话,应按颂歌来朗读,因为这是个关于一首重要的诗的问题。从这首诗中,我们看到了“这位簸扬麦子的人”进入了世界诗歌的宝库。有可能的话,让我们努力再阅读一下这首诗,因为这是个有关鉴赏力在诗歌中的作用问题。
给您这轻盈的脚步,
过客一般。
走过飞逝的人世间。
瑟瑟的微风,
摇动绿荫婆娑的树枝。
我献出这紫色的罗兰,
这百合,这小小的花盏,
和玫瑰,
这芬芳的玫瑰,
还有石竹花,
都悄悄孕出花蕾。
您痛苦的气息,
吹拂着平原。
吹拂着日日夜夜,
而我在尽力劳动,
簸扬我的麦子,
在炎热的夏日。
这首《扬麦农民》是否是在罗马时,在紧急处理烦人的公务过程中,忙中偷闲而写的小插曲,我就不得而知了。这首颂歌能流传至今,应归功于佩特。一首诗,即使经过几个世纪,也能找到自己的鉴赏者。
但是,现在为了结束我的讲话,我应该回答有关给这篇讲话所加的题目一事。在经历了涌现出历史上许多新的国家,新的语言的充满消费风气的现代文明时代,在出现了机器人的文明时代,诗歌的命运会怎么样呢?对这个问题可能有很多答案。从技术上讲,诗歌是人人都能掌握的艺术。有一张纸,一支铅笔,人就可以写诗了。只是在第二步,才出现发表和发行的问题。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大火,使四分之三的希腊文学著作焚毁殆尽。
今天,即使不是一场全球性火灾,也可能使我们时代那滔滔不绝的诗歌作品丧失殆尽。但是,确切地说,这是个关于作品的问题,即是个受审美意识和风尚潮流制约的手工产品问题。暴风骤雨,暴乱骚动可以将文艺的殿堂夷为废墟,这是确实无疑的。但是,在我看来.同样确实无疑的事实是:许许多多印刷成书的诗歌,一定能经得起时代的洗礼和磨难。
如果人们指的是古老诗篇在精神上的复兴,在当代的复兴,以及对其起源进行新的评价解释,那么这个问题则是另一回事了。最后,人们说到诗歌时,其定义究竟限制在什么范围,仍然是个难以确定的问题。现在的很多诗歌是用散文形式表达的,很多韵文诗句是散文,而且是拙劣的散文。从紫式部到普鲁斯特的长篇小说艺术,已产生了伟大的诗歌作品。戏剧又怎么样呢?很多文学史甚至没有探讨这方面的问题,而列出了几个天才人物,分别给予论述。再说,又如何解释下面这种现象呢:中国的古诗,虽然经过各种翻译解释,仍能保存流传下来,而欧洲的诗歌却何以受到原文的束缚限制?下面的事实也许能解释这一现象:
我们在阅读白居易的诗作时,我们确信是白居易的诗,但是,我们在阅读那位技法超群的膺造诗人阿瑟·韦利的翻译作品时,情况又如何呢?人们可以加倍提出许多问题,因为我们所面临的现实是:不仅诗歌,而且整个的艺术表现领域,以及自称是艺术表现的领域,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这种危机感与人类的境况密切相关,与我们作为人类的现实存在密切相关,还与有关的信念或错觉密切相关——我们自己是享有特权的动物,自信是其命运的主宰者和保护人;我们的命运是任何其它动物无法索取的。那么,对艺术的命运到底会怎么样这个问题感到团惑不解,是毫无用处的,这就像我们们心自问下面这个问题一样毫无用处,明天的人,也许是不远的将来的人,能否解决自从混沌初分之日以来人类一直陷入的各种悲剧性矛盾(以及能否将混饨初分之日说成是一个遥遥无尽期的时代)。
(龚声文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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