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算帐(红楼梦鉴赏)

【释文】： 凤姐作为大观园经济大权的实际执掌者，她的很多事务都是和算帐、放帐分不开的(放帐详见“凤姐放帐”条)。



凤姐算帐前后共写了四次，第一次是在小说第三十六回，因金钏去世，几家仆人都想让自己的女儿补这个“巧宗儿”，不时孝敬凤姐些东西；凤姐自管迁延着，等这些人把东西送足了，方回王夫人。王夫人只把金钏的月钱给了她妹妹玉钏，同时问起赵姨娘屋里丫头的月例是多少，可都按数给她们，并说起前儿曾恍惚听见有人抱怨，说短了一吊钱，问是什么原故。这便引出了凤姐算帐一大篇文字：姨娘们何以会短了一吊钱，袭人何以会是一两月例，一张嘴“倒象倒了核桃车子的，只听他的帐也清楚，理也公道”。事后凤姐挽着袖子，跐着门槛，冷笑道：“我从今以后倒要干几样尅毒事了。抱怨给太太听，我也不怕。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别作娘的春梦!明儿一裹脑子扣的日子还有呢。如今裁了丫头的钱，就抱怨了咱们。也不想一想是奴儿，也配使两三个丫头!”

第二次是在第四十三回，为给凤姐做生日，贾母想出凑分子的新法子。

大伙儿你出二十两，我出十六两，当轮至李纨时，贾母说她寡妇失业的，要替她出。凤姐忙笑道：“老太太别高兴，且算一算帐再揽事。老太太身上已有两分呢，这会子又替大嫂子出十二两，说着高兴，一会子回想又心疼了。过后儿又说‘都是为凤丫头花了钱’，使个巧法子，哄着我拿出三四分子来暗里补上，我还做梦呢。

”贾母问她怎么办，凤姐表示李纨一分自己替她出。最后凤姐又拉上两个苦瓠子——赵姨娘和周姨娘，要她俩也凑分子。

可是事后凤姐“鬼”，把李纨的一分赖了，人前作人，事后赖帐，真如尤氏对平儿说的：“我看着你主子这么细致，弄这些钱那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

第三次是在第四十五回，众姐妹起诗社，请凤姐作监社御史。凤姐看出目的是和她要钱，她便和李纨开玩笑说：“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

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

这会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陪他们顽顽，能几年的限?……这会子你怕花钱，调唆他们来闹我，我乐得去吃一个河涸海干，我还通不知道呢!”真可谓“说了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



第四次则是在第五十五回，探春理家，显露了其才华，赢得了凤姐的赞赏。凤姐自料家中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再不趁早料理省俭之计，再几年就都赔尽了。

她一算细帐：“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也不算。剩了三四个，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老太太事出来，一应都是全了的，不过零星杂项，便费也满破三五千两。如今再俭省些，陆续也就够了。

只怕如今平空又生出一两件事来，可就了不得了。”

四次算帐，有共同处：都表明了凤姐的当家人身分，都表现了这位女当家的精明过人，用李纨的话说，“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第四十五回)。也有不同处：第一次侧重表现凤姐的精细尅毒，第二次意在显露凤姐的贪婪巧伪，第三次主要表现凤姐的贫嘴恶舌，第四次着眼于说明凤姐的过人心计；即便是算帐些须小事，也体现了作者的经运匠心。不难设想，如果不是凤姐而是其他人诸如宝玉、黛玉如此一再算帐，或是凤姐算帐只是一般泛泛而写，不写到如此细微入骨的程度，那《红楼梦》也就不成其为《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