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枝江卢生,有个同族哥哥在甘肃临洮一带任司马,他到临洮去依靠这位族兄,不想族兄已晋升为云南镇西府太守。卢生无旅费去云南,流落在沙尼驿,暂以教拳棒为活。有一天他看见人们在打枣,笑道:“用棒棍打太笨,我为你们想个好办法。”于是脱下衣服到树旁抱着树摇撼,像摇蒿草一般,枣子纷纷落地。旁边有个有胡子的说:“这有什么稀奇!”也脱下衣服摇树,但枝叶不太动。卢生嘲笑他。有胡子的人说:“你这是外功,而我是内功,这树经我手一碰,转眼憔悴而死。”卢生怀疑他胡说。但不久,树叶黄树枝脱,带枣而坠,而树干僵立像千年枯木,卢生十分惊异。有胡子的人说:“你这小孩子也属可教的。”问了卢生的家世和婚姻状况。卢生说:“家贫尚未娶妻。”这胡子说:“我有小女,和你正好一对,不知你愿意吗?”卢生说:“我漂泊无定,能得到长辈的关怀,当然非常愿意。”胡子带卢生回去,当晚即同他女儿成亲。第二天拜见妻家亲属,有祖母、嫡母、生母、寡姐。卢生感到妻子品德高尚性情柔婉,也就安居于此。住了半年,见丈人行踪诡秘,并非善类,于是私下对妻子说:“你家的事,我也料知几分。但杀人越货,终没有好下场。为今之计,最好我和你一同回我的乡里。”妻子同意,卢生禀告祖母,祖母说:“本来你应等你岳丈回来再说,但你去志已坚,那明天为你饯行。”卢生告诉妻子,妻子皱着眉说:“我家的规矩,同你们那儿不同。所谓饯行,从内房到外室到厅堂再到大门,都有人持器械守卫着,处处都能夺门而出,方得返乡,否则刀剑下无骨肉之情。”卢生窘迫。妻说:“我已深思熟虑。我姐虽短小精悍,但不是我对手。嫡母近日臂膀有病,也可勉强对付。生母虽力敌万夫,但究竟我为她所生,不会逼人太甚。惟有祖母一支铁拐,如泰山压顶,稍一疏忽,头颅糜烂。我当尽心保护你,但不知天意如何。”两人相对忧虑惊慌,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暗藏兵器而出。刚离内房,姐姐持斧说:“妹丈要走,请吃这银刀脍去!”妻说:“姐姐不要恶作剧。记得姐夫去世,我是怎样同情照顾你。今天你要为我留情面。”姐说:“痴心的妹子,背父而逃,还做说客?”取斧直砍。妻子用锤抵挡,三个回合,姐姐掷斧而逃。到了外室,嫡母迎向前笑着说:“娇客远行,无以为赠,一枝竹节鞭权当压装。”妻子跪下说:“母亲一向以姐姐丧夫,终年悲悼;我虽不是你亲生女儿,可您也要为我筹算。”嫡母大怒举鞭打来,妻子用锤抵挡,格斗多时,嫡母弃鞭骂道:“你欺我臂病,用锤子咄咄逼人!”又到厅堂,生母已垂泪等候,妻子含泪相见,同卢生都跪下。生母说:“女儿太忍心,要抛弃母亲而去吗?”然后泣不成声。卢拉妻欲走,妻大哭。生母说:“妻子从夫是规矩,我不留你,但饯行旧例不可废。”从架上取一支绿沈枪,枪上挑金质钱几枚,珍珠一挂,有意刺入妻怀中。妻子随手接取,轻易逃脱。生母装着叫:“女婿太跋扈,已逃出去了!”妻会意曳着卢急走。将到大门,一支铁拐当头飞下,妻用了平生本领以双锤架起挡住了拐,卢生夺门而逃。妻子长跪请罪。祖母摔掉铁拐慨叹:“女儿向外,今天得到印证。快跟你丈夫去,不要假惺惺!”妻子随卢生归乡,卖掉金珠,作行商,能自给有余。多年后丈人家事败,一家尽斩于市。惟生母远遁,落发于药草尼庵,八十而终,卢生夫妇去办了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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