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敖到北海游览，经过北方大片地区，进入玄阙山，最后到了蒙谷山上。他见到一个人，眉骨长得很高，眼眶深深地陷了进去，面颊两边蓄着黑色的头发，两肩上耸，好像猫头鹰栖止时的样子。上额很丰满，下颌很瘦削，正在飘飘然迎风起舞。那人回头看见卢敖，便慢慢地把手臂放下来，停止了舞蹈，逃到石碑的后面藏起来。卢敖走过去一看，那人正伸着两腿坐在龟壳上面吃海蚌。卢敖对那人说：“只有我卢敖算得是抛开同伴，离别乡里，看尽了上下四方一切景象的人。我卢敖少年时代就喜欢到处游览，直到长大，也没有改变这种爱好。我周游了四方极远的地方，惟独北方这一带的风光还看的不够。今天，忽然在这里看到您，您也许愿意跟我卢敖交上一个朋友吧!”那人露着缺齿笑道：“你是中原地方的人，怎么愿意远远的跑到北海这一带来?不过，这里还是能够见到日月星辰的地方，阴阳在这里运转，四时从这里产生。这跟我所游览的那些不可用名字称叫的地方比较，不过是堂屋的一角落罢了，我南游风的荒野；北经那深沉、黝黑的乡里；西尽那幽深遥远的地方，东观宇宙形成以前的混沌状态。这些地方，下没有地，上没有天，要听，听不到什么；要看，看不到什么。从这里往外走，还有海天相接的边沿。从这里再往外走，一展翅就是千万里，我还没有到那儿去过呢。现在，你才游览到这里，竟说成是看尽了上下四方的一切所在，岂不是差得太远了吗?既然这样，你还是在这里停留下来吧!我和汗漫约定了在九天之外相会。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了。”说罢，那人举起双臂，耸身一跃，便升入云霄去了。卢敖抬头望着他，直到望不见了，才停下自己所驾的车子，从而感到郁郁不乐，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说道：“我比起这个人来，就像用幼小的虫子来比那高飞远举的黄鹄一样，一天到晚的进程，不过一尺左右，却自以为走得很远很远，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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