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有个孝廉,做过州官,宦囊也肥,生三个儿子:伯缙、仲帷、叔冕。叔冕生性直率,好管闲事。兄嫂都嫌憎他,视为眼中钉。叔冕妻钱氏常劝导,他也不听。一天,伯缙、仲帷把叔冕诓到后园,铁锤棍棒交下,当场打死。二人叫来钱氏,说叔冕忤逆父亲,父亲已将他打死。钱氏看见四周站着的人都是二位伯伯的心腹,想到自己有三个儿子还要抚养,心中虽然怒痛,脸上却不露声色,说道:“他口舌不好,是他自己讨死,公公打死我也不敢说。只求公公看管这三个孙儿,全他这点骨肉。”孝廉见二人凶恶,无法处置,在旁担心钱氏不见机,遭其毒手,听她这样说,放下心来,遂吩咐两个儿子,“她既然无话,还是要照顾她的儿子。”伯缙妻高氏、仲帷妻王氏,都极有心计,怕钱氏不忘夫仇,央几个心腹媒妈子,假意为钱氏儿子说亲,探问叔冕死因。钱氏只回答说:“是急症。”不露口风。钱氏年挨月守,经了多少残灯暮雨,长夜孤衾,都只缘鹪羽未成,月下微吁,总之为大仇未报。她教书于儿子们,说些前朝君臣的故事,谈及忠臣孝子,不厌其烦,一意指引,要他们做个有气节能孝义的人。伯缙、仲帷二人见钱氏十年来安静自守,忌嫉谋害之心渐渐淡然。叔冕死去十八年后,钱氏的儿子们都已成亲。她原指望自己能亲报沉冤,不料十八载夫冤,痛心刺骨,莫说亲戚奴婢面前不敢说,就是亲儿子面前也不敢稍露口风,担心惹来祸患。她见儿子俱已长成,竟含恨与人世长辞。三个儿子埋葬下母亲,把母亲遗留给他们的一个小箱打开看,里面有几件血衣,更有一个铁锤。纸上是母亲的手笔,写道:“你们的父亲以直言忤你们两个伯伯,某年月日,哄至后园,弟兄二人用铁锤打死。同时下手的,还有来福、来寿、进贵、文童。……你们若有志气,可以出状告理,上报父仇,下雪母恨。”兄弟三人捧血衣到公堂呼天叫屈,官员开棺验视,里面一具僵尸,锤击棍伤的痕迹斑斑驳驳,宛然在目。官府回护不能,只得把伯缙等人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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