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中秋游者尤盛,士女倾城而往,笙歌笑语,终夜不绝。遂使丘壑比为酒场,秽杂可恨。予初十日到郡,连夜游虎丘,月色甚美,游人尚稀,风亭月树间,以红粉笙歌一两队点缀,亦复不恶。然终不若山空人静,独往会心。尝秋夜与弱生坐钓月矶,昏黑无往来,时闻风铎,及佛灯隐现林杪而已。
又今年春中,与无际舍侄偕访仲和于此。夜半月出无人,相与趺坐石台,不复饮酒,亦不复谈,以静意对之,觉悠悠欲与清景俱往也。生平过虎丘才两度,见虎丘本色耳!友人徐声远诗云:“独有岁寒好,偏宜夜半游。”真知言哉!广学政。有《四六法海》等传世。钓月矶:在虎丘山顶。风铎:悬于檐下的铃,因风而响,故名。趺(fū)坐:双足交叠而坐。
关于“虎丘,中秋游者尤盛”的景况。与李流芳同时代的袁宏道曾有过生动而详尽的描述,我们不妨引录一段,与本文互相印读:
“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莫不靓妆丽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间。从千人石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罍云泻。远而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雷辊电霍,无得而状。”
这种游人杂沓,笑语喧闹的场面,当然是追求“山空人静,独往会心”的作者所不能忍受的。认为这是丘壑化为酒场,秽杂可恨。他在写这篇文章之后,有过一次节日游览的经历,结果是“掩鼻而去”。所幸
作者在小记里所记述的两次月夜游历尚属不恶,一次游人尚稀,一次夜半无人,与友人相对默坐,不复交谈,不复饮酒,或静听风铎叮铃作响,或凝视佛灯隐现林杪,或屏除一切思虑,悠然与清景俱往。这样全身心地沉浸于大自然的静谧之中,与山水景物溶为一体的体验,恐怕不是人人都有、随时可遇的。无怪作者颇为自得地说道:“生平过虎丘
才两度,见虎丘本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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