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拉罐里的老鼠

张秋生
 
你喜欢喝易拉罐饮料吗？
 
罐子一拉开，里面有汽水，有果汁，有椰奶，还有可乐  可是，有一个小男孩拉开了一只易拉罐。
 
扑——里面什么饮料也没有，竟然有一只自得其乐的、撑着一把伞的小老鼠。
 
真是不可思议——
 
一
 
据研究老鼠的专家们说，老鼠有两大类——
 
一类是极胆小的，他们整天躲在黑黑深深的洞里，白天说什么也不出来，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贼头贼脑地溜出来，偷点什么，摸点什么，稍有动静便吓得往洞里一溜，再也不肯露面，这就是那种胆小如鼠的鼠。
 
另一类呢。是极胆大的，他们整天在外面游逛，见多识广，还爱交朋友，见到青蛙啦，刺猬啦，甚至小猫啦，都敢聊上几句，套个近乎，就是看见调皮的小男孩，也不那么害怕，还爱和他们比比赛跑呢！甚至还敢大白天里，在热闹的大街上，来当一次“过街老鼠”呢。
 
我们故事里的这只老鼠，就是一只胆大的“过街老鼠”。
 
他的名字叫伞伞。
 
老鼠应该叫尖尖嘴、长尾巴、绿豆眼什么的，怎么取了“伞伞”这个怪怪的名字呢？
 
原来这只小老鼠生性爱旅游，他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呆很长的时间，他说那样会腻味死的。小老鼠常出门到各地去逛逛，这样的生活又新鲜，又有趣，又长见识。
 
小老鼠出门旅游时，从不忘记带上一把小伞。
 
这伞对他太重要了，下雨天能挡雨，刮风天能挡风，太阳太猛时又能遮阳。要睡觉时，还能当个帐篷什么的。当然，也许还会有其它许多用处，这里就说不清楚了。
 
小老鼠每次出门，都把小伞夹在胳肢窝里，就像一位古代武士佩着一把长剑似的。
 
人们看到小老鼠夹着一把小伞出门了，就知道他又要作一次有趣的旅行
 
了。
 
所以，人们就把小老鼠叫做“伞伞”。
 
小老鼠很喜欢这个名字。他说：“对的，我就像撑着小伞儿的蒲公英，我爱到处漂泊，我爱四处旅行  ”
 
多么富有诗意的小老鼠。
 
二  
那一天，小老鼠伞伞在一个小城市里又呆腻了，他夹着他的不离身的小  
伞，又想出门远游了。
 
住在他隔壁的一只上了年纪的青皮老鼠，实在不理解小老鼠伞伞为什么要这样飘忽不定。
 
青皮老鼠对小老鼠伞伞说：
 
“你在这个城市才呆了三天啊，有什么必要又急着出远门呢？”
 
小老鼠说：“三天已经太长了，我想到更大一点的城市去，那里更能开眼界！”
 
“我告诉你——”青皮老鼠神秘兮兮地说，“现在的世界可不太平，我这几天都躲在一家人家的床底下看电视，每天都能看到打仗的消息，什么飞毛腿导弹，什么鬼怪式飞机，每天在打，能不让人担心吗？”
 
“我才不在乎呢。”小老鼠伞伞说，“那些打仗的地方，离我们这儿可远着呢。再说，打老鼠的导弹和飞机，人们还没研究出来呢，也许永远也不会有，因为我们老鼠家族太聪明，太机灵了。”
 
青皮老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离开。
 
接下来，小老鼠想的是以怎样一种方式去旅行。轮船他乘过了，火车他也乘过了，轿车车身太小，容易被人发现，他不想冒这个险。
 
小老鼠发现，对面就是一家工厂。心想，我为什么不上工厂去瞧瞧呢，说不定他们那儿运货的卡车什么的，我不可以搭上一程吗？
 
三
 
小老鼠伞伞，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夹着一把伞，进入了这家工厂。当时厂门口看门的老爷子，正在打瞌睡，根本没有发现他。
 
小老鼠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转悠。
 
这是一座生产易拉罐饮料的工厂。
 
一只只银光闪闪的铝合金罐，被消毒洗净了，在流水线上齐刷刷地排着队，走过灌注饮料的部位，被注满了饮料；再齐刷刷地走过封装的部位，被装上盖子，紧紧密封，然后印上商标就装箱出厂了。
 
这完全是一条自动化生产流水线。
 
小老鼠惊呆了，竟然有这么有趣的工厂，他好像看见人们捧着一只易拉罐，一扯拉环，“扑”，从罐口冒出好看的气泡，人们陶醉地用吸管吸着里面的桔子汁，或者是可乐。
 
那脸上的表情是极舒服、极满足的。“能不能给他们脸上换上一种吃惊的、惊慌失措的表情呢？”小老鼠用
 
伞尖戳着地面，他在想一个顽皮的主意。
 
“有了。”小老鼠自言自语地说，“我正想借这个机会，去远方作一次前所未有的旅行呢！”
 
你猜出了吧，小老鼠动了什么样的坏脑筋？
 
他用一种非常敏捷的动作，三蹿两跳，就藏进了流水线上的一只银色的易拉罐里，然后，“嚓”地一下打开小伞，他就安静地坐下。易拉罐在流水线上转啊转啊，小老鼠在里面哼着愉快的曲子。
 
易拉罐走过灌注饮料的部位，由于伞撑着，饮料进不了罐子，小老鼠只是乘机伸出手来，用旅行杯接了满满的一杯，这正好供他旅行中饮用。
 
易拉罐走过封盖的部位，只听见“啪”的一下，罐子里是一片黑暗了。  
小老鼠收起了他的伞，罐子里静静的，暗暗的。小老鼠说：
 
“这就是我独用的船舱，我将去我向往的地方。”
 
小老鼠检查了一下他所带的干粮、饮料，和罐子里的空气，他估计了一下，省着点用，坚持两个星期是不会有问题的。
 
“两个星期以后呢？”他有点不大敢往下想了。不过小老鼠认为，一个旅行家就是一个探险家，他是不应该为旅途的风险担忧的。
 
突然，小老鼠感觉到他的“船舱”在震动。他知道，准是装满易拉罐饮料的卡车在启动了。
 
“好啊。”小老鼠得意地说，“卡车就是我的‘航船’，我终于出发了！”
 
他举起装满美味饮料的旅行杯说：
 
“祝小老鼠伞伞交好运！”
 
四
 
聪聪的小名叫小豆芽儿。
 
为什么叫小豆芽儿？他就像棵小豆芽菜：白净净的脸，瘦瘦长长的身子，细胳膊细腿，就连说话声也是细声细气，像个小姑娘似的。
 
小豆芽放学回家，就把书包撂在沙发上了。冰箱门上的小磁块下，镇着一张纸条，那准是爸爸和妈妈留下的。
 
小豆芽儿拿下来一看：
 
聪聪：
 
回家后请先弹钢琴一小时，再画画半小时，练习英文打字半小时，写作文和日记一小时，剩下的时问背英语单词。
 
中间休息时，吃两块夹心饼干和一罐聪明可乐。
 
爸爸和妈妈
 
“唉。”小豆芽儿叹了一口气说，“天天这几件事儿，还写纸条呢。弹钢琴，画画，作文，日记，真让人讨厌！”
 
小豆芽儿拿起一罐聪明牌可乐，说：“还是可乐好，我最爱喝可乐。”说着，他完全不按爸爸妈妈给他安排的顺序做，“扑”的一下，先打开
 
了可乐罐。
 
可是奇怪啊，今天的可乐怎么了，不冒汽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是罐里的可乐出什么毛病了吧？
 
“沙啦啦”，忽然，可乐罐里伸出一个尖尖的小东西，尖尖的小东西上，缚着一块白白的小布片，小布片在空中绕了一个小圈儿。
 
“天哪。”小豆芽儿想，“就跟电影里的敌人，从碉堡孔里伸出个小白旗儿表示投降一样。”
 
谁会躲在易拉罐里，向他表示投降呢？“谁？不说出来，我把你扔垃圾桶里了！”小豆芽儿壮着胆，把声音憋
 
得尖尖地说。
 
罐子里没有声响，还在转悠那块小布片儿。
 
看来罐子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恶意，小豆芽儿好奇地想，我应该把它打开看看。  
小豆芽儿从抽屉里找出开罐头的刀，三下两下熟悉地开起罐头来，以前他帮爸爸干过这活儿。
 
罐头的铁盖很快地被打开了。
 
突然，从里面钻出个老鼠的小尖脑袋来，小豆芽儿吓得一声尖叫，就把手里的罐子使劲地扔了出去。
 
“哐啷”一声，罐子从半空中落地了，在地上滚了几个个儿，里面什么也没有。小豆芽儿一抬头，只见空中出现了一只小老鼠，他打开了一把小伞，像是一个航空兵，扯着他的“降落伞”，晃晃悠悠往下落，往下落，最后熟练地着陆了。
 
“你把我扔出去，可不太有礼貌。”小老鼠收起了伞，他把缚在伞尖上的小白布收了下来，叠叠好，放进口袋，说，“对不起，这是我的手绢儿。” “我用它不是向你表示投降，而是表示友好，请别误会。”小老鼠彬彬
 
有礼地说。
 
小豆芽儿给逗乐了，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有趣，这么有教养的老鼠。
 
这是一只奇怪的，挺惹人喜爱的小老鼠。
 
五
 
小老鼠用最简洁、最生动的语言，向小豆芽儿描述了他是怎么进入易拉罐的。
 
有时候，那些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儿，也是由一些平常的举动构成的。小豆芽儿完全相信和理解这件事，因为类似的事情，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小豆芽儿和小老鼠伞伞是有缘分的。
 
有缘分的人，他们往往不需要很多语言，就能成为彼此很了解的朋友。
 
小老鼠和小豆芽儿就是这样。
 
他们马上变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
 
小老鼠看了小豆芽儿爸妈给他留下的纸条儿，嘴里直“啧啧”。
 
“啧啧！”小老鼠表情生动地，“啧啧！啧啧！”
 
他摇了摇头说：“这哪里像培养孩子，这简直是填鸭子。填鸭子，你懂不懂？大肥鸭就是这么硬填出来的。”
 
小老鼠看了看豆芽儿，他叹了口气说：“可你越填越瘦，你缺少的是快乐，是活动，是旅行！”
 
“是吗？”小豆芽儿想了想说，“我想也是这样，爸妈要我弹钢琴，要我画图画，我实在不喜欢，总觉得挺受罪的。要是让我随便弹弹、画画，我倒是挺喜欢的。他们作业布置得越多，我越讨厌。”
 
“我也这样，我喜欢干我所喜欢的事！”小老鼠眼睛扫了一下条儿说：
 
“你还得写作文呢，作文题目是什么？”
 
“记一件难忘的事儿。这题目可难写了。” “这容易，我有许多难忘的事儿。让我给你说说，也许你就不那么害怕
 
作文了。”小老鼠一口气讲了许多，包括他怎么进易拉罐，怎么半空中落下来。
 
小豆芽儿摇摇头说：“你根本不懂作文，你说的这些都是有趣的事儿，并不是难忘的。我们的老师在审题时说了，一定要写难忘的。”
 
“这可真让人烦。”小老鼠直抓脑袋。  
最后小老鼠想起，他曾经有一次贪馋，吃坏了肚子，一连病了好多天，小老鼠把这件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
 
“这倒是一件难忘的事儿，生病是很痛苦、很难忘的。”小豆芽儿同情地说。
 
“那你把它写下来，不就得了！”小老鼠得意地说。“不，这是你难忘，而不是我难忘的事儿啊！”小豆芽儿惊奇地说。“什么？难道你就没有吃坏过肚子，你就没有痛苦过？我的难忘的事
 
儿，就不能成为你的难忘的事儿？你真不动脑筋。”小老鼠显然生气了。
 
“啊，我想起来了，我也贪馋吃坏过肚子的，上次爸爸买来大甜桃，我一口气吃了六个，就肚子疼了。我写，我写！”小豆芽儿连忙拿出了笔和纸。
 
刚才，小老鼠伞伞绘声绘色的讲述，勾起了小豆芽儿的回忆，他很快地写出了自己最满意的一篇作文。
 
六
 
晚上，爸爸妈妈回来，读了小豆芽儿的作文，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他们夸小豆芽儿的作文写得太生动，太妙了。这样的作文会得到老师表扬的。
 
小豆芽儿对爸爸妈妈说：“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喜欢上作文了。”
 
爸爸高兴地说：“那你就多花点时间在写作上，将来当个作家也是不错的。”
 
妈妈说：“是啊，钢琴可以少练点儿，图画也可以少画一点儿，咱们保证重要，多读一点儿书，多练练写作吧！”
 
小豆芽儿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
 
这以后，小豆芽儿每天放学回来，小老鼠伞伞都给他讲自己旅行中的奇事、趣事，听得小豆芽儿又高兴又羡慕。
 
他把小老鼠伞伞讲的故事写下来，还给它取了个名儿叫《小老鼠伞伞的旅行故事》。
 
小豆芽儿把这些故事寄给了《童话报》，他的作品竟然在报纸上发表了。
 
还得了一个“未来大童话家”的大奖呢。
 
爸爸妈妈别提多高兴了。他们为自己家出了个小童话作家而自豪。
 
为了让小豆芽儿有更丰富的生活体验，有更多的写作材料，爸妈还利用假日带小豆芽儿出门旅行。
 
小豆芽儿晒得黑黑的回家了。
 
人长高了，体重增加了，人也显得更聪明更有见识。
 
小老鼠伞伞也十分高兴，他说：“小豆芽儿，你快成小胖墩儿了，这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小豆芽儿当然是不会忘记这位好朋友的。
 
七
 
终于有一天，小老鼠伞伞又想出门旅行了。
 
他对小豆芽儿说：“我在这呆了快两个月了，这打破了我个人在一个地方逗留的记录，我想这主要是因为你的关系。”
 
小豆芽儿着急地说：“两个月并不多啊，我在这儿待了 12 年了”  
“不。”小老鼠伞伞夹起他那把小伞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旅行家，我又得旅行去了，不过我们以后会见面的。”
 
“怎么见面呢？”小豆芽儿难过得快落泪了。“谁知道呢？”小老鼠风趣地说，“也许在你打开一拿冰淇淋时，也许
 
在你拿出一盒夹心饼干时，也许当你翻开一个玩具盒的时候，都有可能见到我的。”
 
小豆芽儿给逗乐了。
 
小老鼠朝他挥挥手说：“拜——拜！”
 
小豆芽儿心想，小老鼠伞伞连外语都学会了，没准儿他还会跑到外国去
 
呢。
 
是的，说不定哪一天，小老鼠会再来给他讲讲国外见闻的。
 
小豆芽儿使劲挥手。小老鼠伞伞夹着小伞儿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