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人

罗辰生
 
一
 
动物园里，猴山紧挨着熊山。
 
猴山有只红尾巴的老猴，熊山有只黑熊。每天动物园一开门，它们俩就盯着游人的脸，它们发现了一个秘密，现在，长得一样的人越来越多。有一天，有 786 个姑娘长一模一样，340 个小伙子长得一模一样。
 
红尾巴的老猴决心要揭开这个秘密。
 
人们的面孔确实在变得一模一样。
 
这首先是从姑娘们开始的，她们买了相同的化妆品，把脸蛋抹成一个颜色，她们又把眉毛削成又弯又细的一个样子，她们把嘴唇都抹成红色，把眼圈抹成蓝色 
 
姑娘们的这种变化被一个聪明的人发现了，他灵机一动，决定生产假面
 
具。
 
假面具一投入市场，立刻被抢售一空。人们发现了假面具的不少优越性：
 
和朋友约会，带上俊俏的面具；
 
参加会议，带上庄重的面具；
 
和领导谈话，带上虔诚的面具；
 
参加丧礼，带上悲伤的面具。
 
假面具，能遮住人们真面孔，又能掩饰住内心深处的感情。
 
各种各样的假面具又分“永久”型和“随意”型的，永久型的戴下就摘不下来，随意型的根据需要随时可以换。
 
还有一种“动物型”的，带上它，人的语言能变成兽语。
 
红尾猴听到人类的这些秘密。
 
一天，红尾猴提着大包裹来到熊山。它让黑熊穿上黑西服，穿上黑皮鞋，柱上文明棍，戴上银行总经理的面具；它自己穿上亚麻色的西服，戴上“博士帽”，带上市长的面具。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动物园，走在人流中。黑熊一走路浑身的肉一颤动，大屁股左右摆摇，不慌不忙稳稳当当，配上手里的文明棍儿，真像总经理。
 
红尾猴挺着胸脯，神气活现，也有市长的派头儿。
 
二
 
前边一座红色的大楼，大楼上有几个镏金大字：白马王子宾馆。
 
楼前挤着许多人，正在搞剪彩仪式。
 
黑熊和红尾巴猴挤了进去。主持仪式的是位漂亮姑娘，身穿着西服裙，胸前挂着红绸带。她的目光落在“熊总经理”和“猴市长”的身上。
 
她激动地说：“我们的市长和总经理光临啦！”说着，像一阵春风，飘到他俩跟前。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黑熊被搞得莫名其妙，红尾巴猴也不知所措，人们马上给他们闪开一条
 
路。
 
他俩来到主席台上，主席台上的领导忙站起来鼓掌。红尾巴猴没料到这一手，急得有些抓耳挠腮。“啊  嗯  ”红尾巴猴急得流汗了。它忽然想起在动物园里常听到
 
人们说过的一句话：忙说：“  好，很好  完啦！”说完坐下了。
 
人们议论纷纷。
 
黑熊提心吊胆，屏住气听人们说什么。
 
“市长讲话太简单啦。”有人说。
 
“开短会嘛。”另一个人说。
 
黑熊这才放下心来，正在这时，主持人说：“请总经理讲话。”黑熊吓了一跳，挺起拙笨的身子“忽”的站了起来。
 
“啊  好  挺好  ”它学着红尾猴的话说，觉得只这样说不太合适，一下子想到刚刚偷听到那人的话，忙又说，“开短会嘛！完啦！”
 
没有料到，响起一片掌声。“不愧是市长和总经理，简单明了。” “那可不，市长和总经理不是长个脑袋就能当的  ”剪彩仪式结束了。
 
主持人走到黑熊和红毛猴跟前，说：“市长先生和总经理先生，我们宾馆有两套总统房间，在我们开始营业的今天，如果二位肯住上一宿，我们将深感荣幸。”
 
黑熊看着红尾猴，红尾猴点了点头。
 
两个人住进总统房间，里边的摆设都是豪华的，黑熊跳进浴池洗澡，红尾猴美得在床上折跟头。
 
也就在这时，灾难悄悄降临了。
 
三
 
市长正在吃饭，这可是真正的市长。
 
市长的爱人拧开电视，正播放宾馆剪彩的报道。
 
市长一看便愣住了。
 
他忙给总经理打电话，总经理也正纳闷呢，总经理说：“我也没去呀！”两个人来到宾馆，闯进总统房间。
 
红尾猴正在床上竖蜻蜓，他俩一进去，把红尾猴和黑熊吓了一跳。
 
市长瞧瞧“猴市长”，两人一模一样。
 
总经现瞧瞧“熊总经理”，两个人也一模一样。
 
市长脸色一沉，对总经理说：“给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红尾猴着急了，忙喊：“熊老弟，不能让他们打电话！”
 
总经理刚抓起电话，黑熊上去一熊掌，将总经理打翻在地，又一掌，将市长打倒在地，把他俩一撂，用胖屁股一坐，使劲地颠了颠。
 
市长疼得咧着嘴：“你们是什么人？”
 
黑熊说：“我们压根儿不是人，我是黑熊，他是猴儿。猴大哥，你说怎么办！”
 
红尾猴眼珠一转，从兜里拿出一个猴面具一个熊面具，往市长和总经理  
脸上一贴，市长的喊声变成“吱吱”的猴叫声，总经理的喊声变成“嗷嗷”的熊叫声。
 
红尾巴猴乐了，又灵机一动，拿起电话，给动物园打通了电话。
 
不大一会儿，管理员开着铁笼车来了。
 
红尾猴和黑熊一见管理员就浑身哆嗦。他们没料到，管理员一见他们，膝盖骨就发软，忙说：“不对起，让首长受惊啦！”
 
他拿出铁链子，往市长和总经理的脖子上一套，就往外拉，尽管市长和总经理拼命喊叫挣扎，红尾猴和黑熊美得直蹦高 
 
第二天早晨，一个女人忽然闯了进来，一把揪住红尾巴猴的耳朵，把红尾猴吓了一跳。
 
“你  你是什么人？”
 
这女人说：“好哇，一夜不回家，跑到这里寻欢作乐来啦！”当了市长，有了权，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要啦！”
 
红尾猴这才明白，她是自己的爱人。
 
亏得服务员赶来了，忙簇拥着黑熊和红尾猴上了小轿车。
 
市长的爱人在后边喊着：“回家咱再说！”
 
在小轿车里，红尾猴皱着眉着，说：“为什么咱们说什么人们都鼓掌？为什么管理员一见咱俩就哆嗦？原先，我以为是假面具的作用，现在，那女人说清楚了，是因为咱们有权！”
 
“咱们没权呀！再说，咱也没见过权是什么样儿呀！”黑熊说。
 
“是啊，咱们得赶快找到权！”
 
四
 
一进市长办公室，把门一关，两人忙着找权，翻遍了抽屉，地毯下边，沙发缝里，他们都翻遍了，仍然没有找到权。
 
红尾猴急出一身汗，它到窗口，见门前站着一排人，都是来请示汇报工作的各级领导，进来的时候，一副傲慢的样子，一到市办公室门口，一个个忙掏着假面具往脸上带，都变得温顺如羊低眉顺眼了。
 
这正时，女秘书敲门走了进来。“市长先生，总督来了，正在会议室里等您呢！”
 
红尾猴和黑熊一听总督到了，都害怕了，他们知道，总督是管他们的大
 
官。
 
他俩哆嗦着来到会议室，警卫说，总督到厕所里去了。
 
红尾猴到了厕所外边，从门缝往里一看，差点笑出声来。总督正洗脸，他摘下了假面具，原来是头大白猪。
 
红尾猴心想：这人间可乱了套了，畜牲能当官！有的官，比如自己，就是畜性，人和人之间，都带着假面具，你骗我，我骗你，谁也认不清谁。
 
他想闯进去，但又停住脚，心里又想：得保护大白猪，保护它不也是保护自己嘛！  这回，我要争取做更大的官！
 
它又甜又美地盘算着   
发表于 1989 年 10 月，获海峡两岸中华儿童文学征文佳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