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恒
我的同学和我一样从来没有到过非洲,我们只是在电影上、画报上看到过非洲没奶吃的婴儿,
瘦弱的母亲。但是同学们每年五月都要上街兜售一种小小的塑料花,为那些遥远的国度的穷人募捐。
瑞典的冬天很长,从头一年的11月到第二年的5月,几乎有半年时间。早晨7点钟天还是黑的,下午3点多钟天又黑了。每天上学、放学,我都是披星戴月。刚开始我试着想象行走在大幅的铅笔画中间,我画这种画已经几年了。后来我开始注意走过的一个窗户,窗帘静静地垂着,窗台上开满了鲜花,这些花太漂亮了,我用彩色笔画不出它们的颜色,它们只能是花仙子的家。
有一次我和高年级的索菲亚一起回家,我照旧跟每一个窗户打招呼,索菲亚非常奇怪,她说:“你认识这些窗户的主人?”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告诉他:
“我认识窗户里的花仙子。”
“噢,太有意思了!”索菲亚哈哈大笑。
我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
还好,索菲亚很快就不笑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又问我:“我想请你参加我们组织的一次义卖活动,把卖花得到的钱捐给非洲穷人,你愿意吗?”
我使劲儿点头,答应了索菲亚。
斯德哥尔摩的春天终于来临了。现在,从窗台上到窗户外面,到处都开满了鲜花。五月的一个周末,我和一些同学每人捧着一个纸盒,在市中心的国王广场兜售一种小小的塑料花。这些花是蓝色的,做得并不精致,形状像我们中国的梅花,五朵花连成一个环,后面有别针,可以别在衣服领子上。
捧着这些蓝色的小星星一样的花,我有些局促,毕竟是第一次参加义卖,我不知道该怎样向过路人兜售。看看索菲亚,她倒是轻松自如,笑容满面,还冲我眨眨眼睛。看来,我无法向任何人求助,只有靠自己。
一个推着儿童车的阿姨走过来。她的孩子大约一岁多,胖乎乎的,一头鬈发,穿着淡黄色柔软的衣服,真像蛋糕上的鲜奶油。
“Hi!”小家伙挥舞手臂跟我打招呼。
“Hi!”我对他说。
孩子的妈妈停下来了。
“我可以买一朵花吗?”
“当然!”
年轻的妈妈从我的盒子里挑了一朵花,细心地抽掉别针,放在她孩子胖胖的小手中,把10克朗和赞许的微笑留给了我。
“谢谢!”我的声音充满喜悦,没想到第一朵花卖得这么顺利。我用食指和中指组成一个“V”字,兴奋地向索菲亚左右晃动。
接下来,几乎每一个从我身边走来的人,那些服饰华贵的太太,风度翩翩的先生,活泼滞洒的年轻人,甚至和我一样的小学生,他们都会停下来,给我5克朗或者10克朗,然后带走一簇蓝色的、星星般的花。这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我感觉到这些花一定与冬天窗户里的童话有关,它们是花仙子,从美丽、温暖的窗户里飞出来,带着善良、美好的祝愿,飞向人间,飞往遥
远的非洲。
广场中心的国王塑像很威严,两只小鸟停在“国王”的手臂上,说着一些国王听不懂的话。我靠近索菲亚,问:“你去过非洲吗?”
“没有。”索菲亚摇摇头。“我们只是从电影上、电视里、地铁站的广告牌上看到非洲瘦弱的母亲,没奶吃的
婴儿,但是我们每年五月都会自觉自愿地为这些遥远的国度的人募捐。”
索菲亚这一刻好像突然长大了,像个大人一样跟我说话。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我喜欢这样。“看到这些买花人了吗?”索菲亚的金发在阳光下
闪耀,漂亮极了。“虽然我们卖的花每年变一种颜色,今年是蓝色的,明年是黄色的,后年也许是红色的,但是卖花人和买花人脸上的微笑却像温暖自由的海风一
样,每年五月,都会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吹过。”
一群鸽子在我们身边飞起来又落下去。我从口袋里掏出10克朗,把最后一簇蓝色的五月花留给了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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