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语境下的现代性空间挖掘
《白日焰火》植根于中国本土的语境,以黑色电影的类型和风格反映当代中国社会工业转型期的老工业城市的特殊背景,描绘了中国老工业城市的现代性空间的生存困境,这是前所未有的。
工业文明诞生、发展、走向衰落的历时过程往往是与特定空间――城市分不开的,而现代主义文学也是在一个个城市中找到了它表达的出口。从《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黄色烟雾溜过的大街,《尤利西斯》中布罗姆漫游的都柏林,再到《太阳照常升起》的巴黎,无一不是现代性高度凸显的空间。作为现代主义艺术之一的黑色电影理所当然地选定现代城市作为故事发生之地,这里有的是烟雾弥漫、嘈杂喧嚷的下等酒吧,也有富丽堂皇、觥筹交错的高级酒会,有的是惯用暴力、知法犯法的警察,也有道貌岸然、勾结黑帮的政客。因此,钱德勒说过,“街道上满是比夜晚还要黑暗的东西”④。
《白日焰火》的故事设定在中国老工业基地的东北某城市。该城代表着因资源密集型产业的定位而在建国后长期无序开发中耗尽了资源和灵魂的一批老工业城市。几十年的辉煌之后,它在信息和科技为主导的当代产业竞争中被自然淘汰、遗忘,笼罩在一片阴沉、没落的氛围之下。
场景一:宾馆房间。男主人公张自力和妻子默默地玩着扑克,由纸牌的运气来决定在离婚之前是否进行一次象征性的分手仪式――做爱。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离开可以看作是有意摆脱这个封闭的空间,追随变化不定的时间,而张自力则留在这个被外界割裂的地理环境里,面临的是与这个城市相似的衰败、没落的命运。
电影开篇的这一桥段不仅交代了张自力感情、性爱和家庭的破裂与缺失,为后来他办案时冲动、心不在焉以致酿成大祸埋下伏笔,更重要的是,为故事的发生背景――这个没落、荒芜、无爱的城市做了象征性的注解。
场景二:发廊。警察找到了嫌犯柳发银兄弟,发廊里回荡着歌手郑钧演唱的“怒放”,而这段的背景音乐缓慢慵懒与即将发生的戏剧性变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同时也为故事的发生提供了时代标志――1998年。
众所周知的原因,从1998年开始中国大陆发生了改革开放后波及面最广,对千千万万普通家庭有着切肤之痛的的重大事件――下岗。1998和1999年全国下岗工人每年都有6百多万,而东北老工业基地受到冲击最大,占全国总人数的25%。这次重大举措有利于国有工业体制转型,提高生产效率的,进一步深化市场经济导向,但同时这种运动式的“下岗”,使得普通工人阶层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给弱势的个体和家庭在社会生活和个性心理上造成极大伤害。
而在“荣荣洗衣店”打工的女主角吴志贞是不是下岗工人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能推断:在那样一个工作机会减少,处处面临下岗的严峻背景下,面对巨额的勒索式赔偿,吴志贞无力承担,同时也许为了保住洗衣店名声和自己工作,她不敢与勒索人据理力争。弱小女子吴志贞面对无赖的性敲诈并没有站出来诉诸法律,而是选择逆来顺受,满足对方的性要求,而后眼见对方依旧不罢休,便以暴力手段终结了对方的生命。值得注意的是,在吴志贞杀死勒索者之前,法律和正义几乎是完全缺席的,只是在命案后,法律机器才缓慢地动起来。本片并没有明显的政治批判指向,选取那个特殊的时代作背景也许只是因为该时代与故事所设计的那种抑郁的情绪和紧张的叙事氛围更易契合,然而作为黑色电影的典型性作品,该片也隐晦地表达了对体制化的法律和正义的一贯不信任,而非典型的“蛇蝎美女”吴志贞的悲剧命运不可避免地唤起了人们的 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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