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的存在是偶然的存在
萨特在其代表作《存在与虚无》中提出了“存在”的双重维度,即“自在的存在”和“自为的存在”。他认为,人的存在和客观世界的存在都是一种现象,即“存在是自在的……现象的存在无论如何不能作用于意识”,“存在在其存在中是孤立的,而它与异于它的东西没有任何联系。”[3]22-26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物质的人在“自在”状态下的存在是偶然的现象,而世界的存在因其偶然性、孤立性,也是毫无意义的虚无。因此,电影中阿甘的妈妈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你和其他任何人是一样的”“做傻事的才是傻瓜”就从存在主义的维度获得了真理性。
(一)自在的存在先于本质
在观众看来,妈妈说“你和其他任何人是一样的”纯粹是自欺欺人。若阿甘与其他人一样,他就不会被公立学校拒之门外,不会被别的男孩子欺凌。他低于常人的75分智商是不同于他人的。但换个角度看,妈妈富有哲学色彩的话是对萨特“自在的存在”的绝妙注解。
萨特认为存在先于本质。在自在的状态下,个体的存在都是偶然的,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偶然造物,被抛弃到这个荒诞的世界上,成为彼此互不联系的个体。在这种绝对存在的状态下,世界和人都是虚无的、无意义的,真正赋予个体内容的是行动,是选择。因此,每个人降生于世,智商作为现象之存在,都是自在的,不能作用于意识,也就没有意义。阿甘与其他任何人一样,都是上帝的偶然造物,那么他75分的智商作为自在的存在,对他的本质不产生任何影响。所以,阿甘与别人并无任何不同。在自然状态下的、自在存在的人之中没有傻瓜与天才之分。无意识、无行动、无选择的人不可能是“傻的”,只有“做傻事的才是傻瓜”。这一点不仅体现在阿甘身上,妈妈也是重要的例证。
在电影中,妈妈的一生并未得到过多的渲染,但她的爱是阿甘成功的动因,也是妈妈获得本质存在的选择。她无法选择儿子的智商,在这一点上她与别人并无不同,真正的差异在于有意识的选择。妈妈在临终前对阿甘说:“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把你带给了我,但我尽力去做好一个妈妈。”她选择了去尽妈妈的职责,进而要做一个“好妈妈”,她选择了爱,在爱的选择中获得了自己的本质。因此当阿甘说出“你是一个好妈妈”的时候,妈妈作为本质的存在获得了意义。
(二)自在的存在是荒诞的
《阿甘正传》吸引观众和研究者的一个重要方面,是阿甘带有后现代色彩的魔幻奔跑将他带入大学、白宫,甚至越南、中国时所闪现的一系列历史画面。20世纪60至8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每件大事都对其历史进程产生了重要影响。民权运动、反战运动、越南战争、阿波罗登月、中美关系解冻如同粗砾、震撼的摇滚乐,成为美国乃至人类历史上的重大事件。但是,影片却以戏谑的姿态将阿甘嵌入到历史画面中,颠覆了事件的重大意义和严肃面目。在阿甘的回忆中,有些事件是混乱的、无法理解的碎片,如民权运动;还有一些事件是荒诞的、怪异的,如他两进白宫,第一次找厕所,第二次当众脱裤;更有一些是魔幻的,如他一路狂奔救回受伤战友。这一切为历史蒙上了荒诞的色彩。更甚者,阿甘对这一切都是不自知、也不在意的,对其意识和选择并未产生任何影响。这种荒诞色彩几乎颠覆了传统的历史叙事学的意义,也印证了新历史主义的观念――历史不过是一种叙事。不过,其核心的要义与存在主义思想互为表里。
萨特将客观世界的存在称为“自在”,“存在是自在的,存在是其所是”[3]27,即人与构成客观世界的其他事物的存在都是偶然的、无目的的存在。由于“现象的存在无论如何不能作用于意识”,纪录片讲述的必然、线性、完整的历史及改变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都不过是阿甘屁股上的伤疤或身后的电视画面,是不可思议的、毫无规律可循的碎片,在他的世界里呈现出极度的偶然性和荒诞性。
从这个角度而言,世界与发生在其中的事件都是荒诞的、无意义的存在。但是,导演又以存在主义“自为的存在”赋予了其荒诞表现之下的理性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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