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意义上的英雄疲软是中国电影在娱乐时代的表现,英雄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叱咤风云的盖世人物,而是指超脱于环境、在精神上崇高、具有独立不倚品格的人格形象。对英雄的崇尚是艺术积极创造力的理想体现。我们不会强求像新中国电影前17年那样英雄举目皆是,但随着时代演变,人们渴求的时代英雄几近销声匿迹却是不太正常的现象。跨世纪的英雄影像在主旋律影片中的出现,标枳着中国电影还有容纳英雄的天地。在《我的1919》、《横空出世》、《紧急迫降》、《冲天飞豹》等影片中,对时代英雄的理解是多向度的,即英雄不只是具体的形象高大,而是一种人格形象的完满,是精神的崇高坚强。当今时代崇善的早已不是高大全式的形象,表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成为时潮,但实际上,即便如此,呼唤英雄的潜在欲望和渴求救世英豪的普泛要求不是减弱而是增强,在愈是个人化受到重视的年代,主持正义公道的英雄人格和具有舍己奉公情操的为人精神更成为大众内心的需求。我们的电影似乎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现象,创作不是冷落了大众英雄,就是把平庸视为百姓所好,于是,丧失的不仅仅是英雄人格,而且导致中国电影格调的孱弱和感染力的降低。从弘扬时代英雄和人心需求的角度,主流影片的倡导不是没有道理,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也自然更多从这里涌现。不过,长期以来,创作的概念化缺陷使人们的评价带上较多的批评。所以,当《横空出世》、《我的1919》为代表的影片出现时,我们理当给予更多的关注。在这一时期的较为出色的主流影片中,英雄的真实性得到最大可能的表现,性格的多层含义的挖掘有了深度,而值得欣喜的是不再把为了故做多样性而牺牲英雄主义的本质作为目标。
《横空出世》是相对更为出色的影片。影片对艰难时代的背景表现是可信的,它直截了当的为我们重现了50~60时代中国人民面临的重重内外压力,使中国人民期待原子弹创业行动具有了真切背景,影片注重艰难时世中的英雄所承受的重担,少有的把武将的艰苦作为衬托,突出文将(科研人员)的英雄壮举;把为国争光的主线和个人精神忍受作为衬托,强调英雄的多向感情,从而塑造出有血有肉的时代英雄。冯光达的形象是中国电影中最为丰富的高级知识分子英雄形象,在他身上包含着战争年代英雄的献身服从的优点,诸如放弃获奖、隐姓埋名、个人的无所期求、与战士们共享清汤寡水的艰苦等;还格外包含有和平年代知识分子的高尚品德,如执着科研事业、对数据的一丝不苟、对事业建设的不徇私情等。这在我们所见的英雄人物序列中具有相当的独特性。但更为动人的还在于冯光达们的英雄主义是和人性情感的复杂色彩相联系,在他的坚韧、果决、无所畏惧的背后,是浪漫的情爱、是喜爱音乐的情致、是人之常情的眷念朋友旧情。作为服从事业的时代英雄,压抑住个人的喜好,和妻子决不谈及科研机密,近在咫尺却无缘深谈,还要承受家庭出生的牵累和保密机构的怀疑,在一系列对个人而言都多少是委曲求全的牺牲中,特定时代英雄的品格和精神才熠熠闪光。影片为我们渲染的久别夫妻在大雨滂沱中邂逅的激情动人场面,和此前夫妻因保密而默默无语相对场面的呼应对照格外动人。
相比起来,《我的1919》略逊于《横空出世》,但把握人物性格的多重性努力也自有特点。作为世纪初复杂国际背景下的外交官顾维钧,代表国家利益的机智,表达民族尊严的慷慨陈词,和对激进的肖克俭行为的不解,与对他牺牲个人幸福为国捐躯精神崇敬等复杂万端情感,都集中连接在巴黎和会的斗争中。顾维钧似乎没有成为横空出世的时代英雄,他作为弱国外交的屈辱代表,承受着强权大国的蔑视,本国政府的矛盾政策和不信任态度,又使他无从为国伸张权益,激进爱国者的误解,还使他被迫承受骂名。在这样动荡多变局势中,顾维钧的身份多少变得混淆不清,但两场精彩的巴黎和会表现,使这一历史人物的主体判断突现出来,一是借题发挥的机智,对日本代表的钱包故事的引申阐述,很难说是史实再现,但对外交官的才华展现却不失为好构思。二是拒绝签字的大义凛然,在列国强权和本国政府双重压力下,战胜国中国却要签署屈辱协约,顾维钧抛开个人荣辱,慷慨激昂发言,这时,这一人物和影片环境氛围的谐和才达到最为接近的程度,影片着眼于他的凛然正气,既包含有憋屈在心的个人愤恨,更是压抑已久的整个民族的愤怒爆发。顾维钧的形象实际上更多符号化,他是代表中国人民向国际社会喊出我拒绝的呼声,在他身上负载着时代民族的重负和中国人民强烈的呐喊,单就艺术表现中中国人喊出“不”的呼声就意义重大。作为一部重心为对重大历史表现的影片,而还能兼顾作为人的较为丰富性描画,代表了现代情形下对时代英雄处理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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