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头介绍】:
1983 彩色片 11本
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电影制片厂摄制
编导:尼科拉耶·莫尔吉内亚努(根据杨·阿格尔比恰努的短篇小说《宪兵》改编) 摄影:弗拉德·帕乌内斯库 主要演员:康斯坦丁·布兰泽亚(饰杜米特鲁) 玛利娅·普洛安娜(饰维罗尼卡) 雷穆斯·莫尔吉内亚努(饰罗特) 安娜·琼斯泰(饰卡特莉娜)
本片获1983年莫斯科国际电影节特别奖,罗马尼亚科斯蒂内斯蒂电影节大奖及最佳摄影奖
【剧情简介】: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在罗西亚矿上当警察的杜米特鲁接到父亲亡故的消息,回到了老家。
村里人对他既羡慕又畏惧:“现在他父母双亡,家产都留给他了,最富的格里戈尔也比不上他了。”“他当警察对人很凶,大家都怕他。”
杜米特鲁清查了房屋财产,种上了地,没事便骑着马在牧场上闲荡。他根本没想到,村里最富的格里戈尔的女儿卡特莉娜在悄悄地追着他,痴情地暗恋着他。
他原来有个情人,叫维罗尼卡,是他邻居的女儿。他们从小一起玩耍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杜米特鲁离家后,杳无音信,维罗尼卡的父母眼看着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便催促她另择人选。维罗尼卡要等待杜米特鲁,但经不起父母无休止的唠叨,不得已便和同村一个她并不喜欢却忠厚朴实的农民杨·罗特结了婚。杜米特鲁的归来,在她那已经平静了的心底爱河里投进了一块不小的石头,击起了不停翻涌的波浪。
但是她知道,现在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米已成饭,难返原质。她只得尽力回避杜米特鲁。然而杜米特鲁却像只兴奋的猎犬,紧紧追逐她。
有天晚上,趁她丈夫杨·罗特出门之际,又来找她。维罗尼卡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爱的冲动,到了昔日与他幽会的那棵胡桃树下,投进了他的怀抱,含泪向他倾诉了多年来对他的思念和忍受的委屈,以及那藏在心底被煎熬的苦恋。他们旧情复苏,并且由于久别而更增添了甜蜜和幸福。
格里戈尔托人来为女儿卡特莉娜向杜米特鲁提亲。杜米特鲁不喜欢卡特莉娜,但也知道维罗尼卡不可能嫁给他了,内心十分矛盾,总是委决不下。但格里戈尔并未因他的犹豫而放弃他,相反事事处处殷勤地照顾他,卡特莉娜对他更是亲昵备至,他终于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维罗尼卡听到这消息后,不相信杜米特鲁会这样快忘记他们的感情而抛弃她。便在杜米特鲁结婚那天,到婚礼现场外去偷窥。杜米特鲁发现了她,在他心底燃烧着的对维罗尼卡的爱情之火不仅并未熄灭,相反燃烧得令他坐立不安。
他想躲到新房里清静一会儿,没眼力的新娘卡特莉娜却不识相地没话找话,指着挂在墙上的刀和剑向他讨好说:“看来你很喜欢武器?”这句话恰恰刺中了他的隐痛。因为他当警察时,人们常用这话奚落他,说他“就会动枪动刀吓唬人,根本没有人情味”。本来他与她结婚就非心愿,经她这不知好歹的一刺激,顿时暴怒,狠狠地打起她来。
本该欢乐的婚礼被破坏了。
杜米特鲁结婚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他和杨·罗特都被征兵入伍。
出发的前夜,维罗尼卡把她和杜米特鲁的爱情关系前前后后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丈夫杨·罗特。杨·罗特闷声不响听完,只痛苦的点了点头,没作任何反应。第二天,新兵出发,维罗尼卡和卡特莉娜都到车站为丈夫送行。列车启动时,汽笛声中,维罗尼卡竟丢下自己的丈夫杨·罗特而跑去和杜米特鲁告别,追着列车喊叫杜米特鲁的名字。卡特莉娜见状,破口大骂维罗尼卡,两人便在车站上厮打起来。杨·罗特目睹此状,对杜米特鲁狠狠地说:“听着,杜米特鲁,我要亲手宰了你!”杜米特鲁竟毫不在意地冷冷地反击他说:“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这人什么都不怕!”
在军营训练期间,杜米特鲁当了少尉,杨·罗特常不服从他,杜米特鲁便使用军官命令的权力刁难他。
有一次,杨·罗特没按杜米特鲁的命令站队而去河边洗手,杜米特鲁便命令他向河里“开步走”。杨·罗特只得遵令行动,越走河水越深,淹没了他,只剩下一顶军帽在水面漂浮。在场的人都以为他肯定被淹死了,但过了一会儿,他从另外个地方爬上了岸,站到队伍的后排了。
一次战斗冲锋时,杜米特鲁头部受重伤倒下了,奄奄一息,杨·罗特把他背下了战场。
当他们在一处芦苇地休息时,三个警察把他们误当逃兵抓住了,要活埋他们,逼他们自掘坟墓。幸亏村里的人们送给警察好吃好喝,为他们说好话求情,三个警察吃饱喝足之后,才把他们放了。这些过程,重伤的杜米特鲁都看在眼里。
他们决定脱离战场回家。
不巧,路上遭到了敌方飞机轰炸,当杜米特鲁从昏迷中醒来时,见杨·罗特已经中弹被炸死了。他虽然身受重伤,思维活动却是清楚的,他明白,杨·罗特是为挽救他而死的。
对比自己对杨·罗特的种种行为,惭悔交加,内心深受谴责,因而醒悟到做人应该具有怎样的道德情操。
维罗尼卡对杜米特鲁的思念使她常在梦中见到杜米特鲁回家了。
村里人们也传说杜米特鲁回家了。她便到杜米特鲁家去探望,可是杜家徒有空房四壁,卡特莉娜回娘家去了,几次都没见到杜米特鲁的影子。但是有人对她说确实亲眼看见过杜米特鲁。有人则说那是杜米特鲁的幽灵。
到底怎么回事?
有一天,维罗尼卡突然真的见到了杜米特鲁。他郑重地告诉维罗尼卡,杨·罗特是个好人。
如果没有杨·罗特,他早死在战场上了。现在他是逃兵,不能在家久留。
维罗尼卡要他留下,说:“反正杨·罗特已经死了,我也只有你了。”杜米特鲁听后,狠狠地啐她一口,骂她一声“无耻”!便决然离去了。
杜米特鲁在山林中游荡,为躲避被人撞见,到处乱窜。他的妻子卡特莉娜和岳父格里戈尔,还有维罗尼卡都四处找他。
但是谁也找不见他。
根据民政局的记录:杜米特鲁在战场上神经失常,左眼已瞎,被送进精神病院,又从病院里跑走了。警察搜捕他是送他回医院。
杜米特鲁再也不愿在山林间东躲西藏、在妻子和情人的感情纠缠之间熬日子了。
在一个月隆星稀的夜晚,他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维罗尼卡看见他的身影在火焰中走动。他离开了人间……。【鉴赏】:
战争给人民带来灾难,亲人生离死别,生活艰难困苦,命运瞬息万变。
经历过战争的人,常有一般人难于理解的举动。细究其原因,虽是其性格使然,却与战争有着直接的关系。
杜米特鲁在战场上负了重伤,没有死在战场炮火里,没有被警察活埋,也没有死在敌机轰炸下,真真实实地从死亡地狱回到了人间,最后竟自焚了。
这结局实在出人意外。
粗略看去,本片内容似乎也未超出战争给一对情人两对夫妻造成命运悲剧这一反战题材常见的大框架。如果停滞在这个层面上去欣赏,难于看到其深层内涵。
影片开始时,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杜米特鲁,是个潇洒得近于粗犷的人。他的言行带有浓厚的蛮不在乎和随心所欲的色彩,洋洋自得地骑着马在田野上闲荡,肆无忌惮地追逐已为人妻的维罗尼卡。
往好里估计,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儿。虽然过去他和维罗尼卡曾是一对情人,但是,他去当警察后,便再无消息。
大概早把维罗尼卡忘在脑后了。只是在他回到家,又见到维罗尼卡后,才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明知维罗尼卡已是有夫之妇了,他却还要疯狂地追逐她。用旧情难断解释他这行为,缺少说服力,只能说在爱情方面他是个飘忽不定的人,是棵随波浮萍。往好里估计,也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儿。
车站送别一场,维罗尼卡追着喊他的名字,杨·罗特对他的仇恨达到了极点,他当然也知道杨·罗特对他仇恨何等深,当杨·罗特对他发誓说:“我要亲手杀了你”时,他也知道这不是一声简单的威胁。
然而他没有一点惭愧或畏惧,相反认为维罗尼卡追着列车送他,是他的一种殊荣似的,竟傲慢地说:“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充满野气,欺人太甚。
在训练营地,他恃权凌势,对杨·罗特施威刁难,令人难以容忍。但是,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在他身上,也有其懦弱的一面。在他疯狂地追逐维罗尼卡的同时,又违心地勉强和卡特莉娜结婚,就是说明。
从这一点深入思索,我们又可以看到他当警察后忘记了维罗尼卡,回到家后又去追求她,确实是他性格组成的又一个重要方面。具有这种性格的人,办事容易冲动,走向两个极端。具有这种性格的人,在重要时刻,往往不能作出正确判断,每每出现动摇妥协,草率鲁莽。
随着剧情发展,矛盾集中在杜米特鲁和杨·罗特之间展开。战场给杨·罗特提供了实现杀死杜米特鲁的誓言的好机会,最简单的办法是从背后打他的黑枪,尤其当杜米特鲁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时,更是轻而易举地杀死他的好机会。即使不亲手杀死他,也完全可以不管他,让他自行死去,谁也不会因此而责备他。但是,杨·罗特没有那样做,出于人的本性、恻隐之心,给他包扎了伤口,喂他喝水,忍着饥饿把他背下战场。
他这些行动,大出杜米特鲁的意外,在他想像里,杨·罗特无疑将趁机杀死他,或者根本不管他。按他的逻辑,无论杨·罗特怎么做,都属正常,可能他已经做了迎接出现各种局面的思想准备。
但是,就在他等待死亡的时刻,杨·罗特,不仅未趁他之危,相反挽救了他的性命。杨·罗特的行为,任何人都会为之感动,杜米特鲁也不能不反躬自省他勾引、占据杨·罗特的妻子给杨·罗特造成的侮辱和伤害该有多么严重。
那次他命令杨·罗特向河里开步走给杨·罗特造成怎样的生命危险。实际上那未必不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一着。所有这些,他该感到多么的羞愧。就这样,两个生死相仇的人,在被战争驱向死亡时,本性唤醒了他们的良知,使矛盾出现了意外的快速转化。
仇人变成新关系基础上的朋友、同舟共济的伙伴,他们有了共同语言,携手逃出死亡的地狱。
戏剧矛盾的第二层发展是在杜米特鲁和维罗尼卡之间展开的。杨·罗特死了,维罗尼卡成了寡妇。杜米特鲁回到家了,他们原来是一对情人,这些条件,是他们可能恢复旧关系的基础。维罗尼卡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只有你和我了,我也只有你了。”如果他们继续作为情人或者更进一步结合起来生活,在那个年代,人们或许会默认,观众似也可接受,甚至叹息着说:“战争造成了人们的不幸,”从而达到反战的主题。滞留于这个结局的反战影片,在战后的六七十年代并不鲜见。但本片却把矛盾进一步推向深化。杜米特鲁拒绝了维罗尼卡,决然和她分手。这是他内心对杨·罗特羞愧的反应。良心告诫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和维罗尼卡继续原有关系,如果那样,对不起救他命的杨·罗特,有失为人的品格。维罗尼卡对他这绝情吃惊、失望,更不会理解他为什么竟骂她“无耻”,因为她没有笼罩于杜米特鲁那心头的那种负疚的阴影,她还沉溺在原来狭窄的爱情小圈子里。
所以在此之后,她仍然去寻找杜米特鲁。杜米特鲁对她的决绝,是他内心变化的表现。
矛盾的第三层发展是在杜米特鲁自身展开的。
开始,他隐蔽于山林,希冀远离人间、远离社会。
但是他渐渐知道,卡特莉娜、格里戈尔和维罗尼卡以及乡亲们、政府警察,都不会放弃他。只要还活着,便离不开人世的纠缠,更摆脱不了内心的痛苦。企图生存着又脱离人间纷扰和内心痛苦的愿望,是不能实现的空想。特别当他孤身一人游荡在深山空林时,记忆里的杨·罗特无时不出现在他的脑海。
羞愧的痛苦无时不折磨着他。杨·罗特忠厚善良的品德,一步步激励着他良心的自我净化,在自己种种不端生活的回忆中,自惭形秽,最后他终于决定:要永远彻底地摆脱旧我,永远彻底地摆脱痛苦,方法是自焚。
这一行动,既有他心灵净化后决断、坚强的一面,也有他性格原有的懦弱的一面的因素——他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战争中的牺牲者付出了生命,种种苦难都由幸存者感受。
一般说来,人们普遍是承受苦难继续生活着。杜米特鲁这位幸存者,可能有承受某些艰难困苦的能力,但他承受不了良心自责的痛苦。他认为纵使结束了和维罗尼卡的爱情,也摆脱不了对杨·罗特的罪责。他又自知既没有理由摆脱、也没有力量战胜那种罪恶。他认为负着那沉重的罪责偷生人间是可耻,不如及早结束生命,求得彻底解脱。这又是他性格原有的最本质的真善美的觉醒和升华,同时也是战争把他摧残成一个对生活极度厌倦、不惜抛弃一切的精神废人。
这是个性格复杂多面的人物。这一形象的深入塑造和完成,是本片最成功之处。
本片导演尼科拉耶·莫尔吉内亚努原是位青年摄影师,由于对光影和镜头调度的艺术敏感,摄影有其独创性。1979年开始导演了侦探片《穿大衣的人》。主要内容是围绕着一位科学家在研究工作中的遭遇展开冲突。他第二部影片是1981年执导的人物传记片《斯特凡·鲁奇安》,描写19世纪画家鲁奇安的生平故事。
《从地狱中来》摄于1983年,给他带来荣誉。1987年他执导《林中女》时,又自兼摄影,可见其对摄影艺术的爱好与技术的苛求。
他总要使镜头在光影、色彩方面最大限度地起帮助完成戏剧任务的作用。
本片摄影师获最佳摄影奖与他对影片的总体把握也不无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