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头介绍】:
1967 彩色片 90分钟
苏联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马·胡齐耶夫 编剧:阿·格列布涅夫 摄影:格·拉甫洛夫 主要演员:叶·乌拉洛娃(饰列娜) 阿·别良夫斯基(饰沃洛佳)
【剧情简介】:
60年代莫斯科的夏日。
这是七月中的一天。本来天气很热,但中午时分,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把街上的行人,都赶到屋檐下和门洞里。在一处避雨的人群中,有一个姑娘,显得很焦急。她望着浓重的乌云和瓢泼大雨,越来越急躁不安。
最后她决定冒雨回家。但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站在她旁边,早已注意到她的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拦住了她。他劝她再等一等,因为看来雨势很快会过去。可是姑娘心中有事,不愿再等了。
于是小伙子把自己的一件外衣借给姑娘,说至少可以遮遮头。姑娘感谢小伙子的好意,接过外衣,并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以便日后联系,把外衣还给他,然后匆匆离去。
姑娘叫列娜,二十六、七岁,是一家印刷厂的工艺工程师。她的工作很忙,但又很琐碎,每天上班就是接电话,和报表打交道,再就是到印刷车间去解决排字工人提出的各式各样的小问题。
在家中,生活也很平淡。她是独女,父亲在外地工作,因此家中只有母女二人。每天吃过晚饭,和母亲聊聊各种琐事,听听收音机,然后睡觉,准备迎接第二天那一模一样的日子。
大概,使列娜觉得生活还算有吸引力的唯一内容,就是和男朋友沃洛佳的交往了。沃洛佳是研究生,正在写硕士论文。列娜有时也帮他打打字,或修改一下那篇关于人口学的文章的个别词句。
但更多的时间他们还是在一起散步、游玩,欣赏清晨或黄昏的景色,或观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有时他们也到沃洛佳的朋友家中参加聚会。沃洛佳的朋友很多,他们聚在一起,无所不谈,从某个教授剽窃自己学生的劳动成果,到青年人是否应当和单位的头头保持“良好关系”;从人是否“是用不同材料制成的”,到今天人们是否还需要友谊,等等。列娜参加这样的聚会感到很高兴,可是过后又好像觉得白白浪费了时间。不过无论如何,和沃洛佳在一起,总是令人高兴的。沃洛佳是个内心世界充实的青年。
他表面上大大咧咧,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但心中很有主见。用他朋友的话说,他是“用现代高强度材料制成的”。
有这样的朋友,列娜自然是愉快的。
但是,列娜虽然对沃洛佳很好,她却不准备和他结婚。
说起来,列娜的婚姻问题,是最令母亲烦心的了。可是,每次母亲一提起这事,列娜就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就说:“你就只当我已经结婚好了,”或是,“你就当我们在等房子好了,”弄得母亲哭笑不得。
有一天,列娜终于严肃地对母亲说:“我知道,只要我一结婚,所有的人都会满意,好像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但是,妈妈,咱们说好,咱们每个人只管自己的事。”列娜的话,让母亲难过了好久。
她隐隐感到,对这个自己抚养长大的女儿,其实并不理解。这个新的一代青年,都在想些什么呢?
自从那个多雨的七月之后,列娜的生活仿佛又有了新的内容。在她家住的公寓的走廊上,不时响起电话铃声,那是找列娜的。打电话的是那个借外衣给列娜的小伙子。
他在电话里告诉列娜,他叫任尼亚。列娜接到电话很高兴,她们聊得很愉快。以后任尼亚还多次来过电话。但奇怪的是,任尼亚尽管打电话给列娜,他却仿佛并不想和列娜有进一步的交往。他既不想索回那件外衣,也不想到列娜家里来,甚至也不提出和列娜见面的请求。任尼亚每次都是从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来的,他从来没告诉过列娜自己的住址。
列娜也不想问他,她似乎很满意自己这“被动”的角色。而且,他们在电话中的交谈也只是淡淡的问候,三言两语就结束,从来没有涉及过什么具体问题。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列娜的父亲(他在战争期间是个军人)在外地突然故去了。列娜很痛苦,她需要倾诉的对象。她在电话里把这件事告诉任尼亚,并说自己很想离开莫斯科。
她觉得“生活好像已经停顿了”,任尼亚没有直接答复列娜。他只是告诉她,他“不喜欢自己,”他“总是叫自己失望”。他觉得,“总是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自那次通话以后,列娜和任尼亚交谈时谈的问题就多一些了。他们在电话里讨论过爱情是不是幸福以及其它问题。列娜也产生了和任尼亚见面的愿望。
她告诉任尼亚,有时她甚至觉得,根本不存在任尼亚这么个人,存在的只是他的声音。任尼亚对她说:“我完全相信,我是存在的。”他甚至知道列娜家的地址。但他仍不提出要和她见面。有一次,任尼亚突然在半夜里给列娜打电话,并告诉她,今天是他25岁生日,他情不自禁地拿起了话筒。他对她说:“当一个人从遇见另一个人时,那总是一种希望。我没有想看到你。我只不过要给你打电话,想听到你的声音,想对你说出我所想的一切……”在这之后,有一天,在地铁车厢里,列娜突然发现,对面有一个小伙子正在对她微笑,她觉得这面孔,这眼睛,这眼镜非常熟悉。而且她发现,她和他手里拿着一本同样的书,即美国作家克内伯尔写的揭露战争挑拨者的阴谋的《五月中的七天》。她确信自己已经猜到那是谁。
但她终于没有和他说话,就下了车。只是在分手前,两人又相对微笑了一下。
时间快速飞逝,秋天来临了。列娜为了充实自己,当了区苏维埃选举委员会的宣传员,挨家挨户动员市民参加投票。她干得很出色,受到表扬。
但这并没有使她的生活发生什么变化。
她有时和沃洛佳及他的朋友们去郊外野餐。虽然大家玩得很痛快,但她却感到,大家的那些谈话都是表面上的,可有可无的,无头无尾的,任何人都不真正感兴趣的。
沃洛佳的论文通过以后,列娜陪他到远方海滨休息一段时间。虽然已是十月底,但南方海滨气候还是很暖和。列娜和沃洛佳玩得很愉快。而且两人彼此更加深了了解,彼此都倾诉了心里话。
沃洛佳说,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强者,但他其实很痛苦。他说:“我什么也不需要,我也不想升官发财,但这又怎么样呢?我觉得这种谦虚里也有某些小市民气味。”沃洛佳还说,他还为他的有些朋友难过。比如廖瓦,都43岁了,又有家小,可是什么也没有干成,“他们的时间过去了”。
而有的人,“又习惯于靠别人生活,从别人那里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在他们彼此推心置腹的时候,沃洛佳向列娜提出,两人永远结合在一起。可是,经过一阵沉默后,列娜回答:“如果我想保持我的自由呢?”她望着沃洛佳痛苦的眼睛说:“尽管你有许多优点,我却不会嫁给你……不过,我永远也解释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冬天就要来临。11月5日,十月革命节前夕,莫斯科红场上聚集着许多参加过卫国战争的军人和退伍军人。
他们三三两两交谈着,互相拥抱,放声歌唱,尽量倾诉着自己对往日的怀念。显然,此刻他们是幸福的。列娜此时恰恰从那里经过,此情此景,使她受到感染。她默默微笑着观看那一张张兴奋又幸福的脸,好像自己也感到幸福了。
她从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她凝视着这个苹果,仿佛那是幸福的象征。她带着苹果走进沃洛佳的办公室。沃洛佳正在打字,看见列娜进来很高兴。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然后列娜站起来说:“我走了。”沃洛佳明白,这是她在和他告别。列娜把苹果递给沃洛佳说:“这个送给你。”然后悄然离去。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这是新年前夕。莫斯科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就在钟声快响起的时刻,列娜又接到了任尼亚的电话。
他告诉列娜,他正在远方一个小镇上。他给她打电话,是为了向她祝贺新年。
列娜问他:“你现在正在干什么呢?”“我在思考!”——话筒里传来了任尼亚的声音。
雪花飘扬,新年的钟声响了。
。【鉴赏】:
《七月雨》是苏联“生活流”电影的代表作。
“生活流”电影的理论和创作是在50年代末60年代初从西欧传入苏联的。这个与19世纪西欧自然主义文学理论有密切联系的电影流派,反对创作中的典型化原则,主张纯客观地反映“生活的自然流程”,对影片中所出现的景象不作概括和评价,而让观众“能动地”体验银幕与自己之间的“内在交流”。这类影片中往往出现琐碎的日常生活细节,既没有故事情节,也没有矛盾冲突,甚至没有完整、鲜明的人物形象。显然,这种创作方法与遵循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原则的苏联电影学派是格格不入的。但是,由于50年代中期以后,苏联的政治生活发生变化,苏联与西方包括文化艺术在内的各方面的交流大大加强,西方文艺创作及理论开始被引进苏联,“生活流”电影也就在这时开始为苏联电影创作人员所了解,并对他们的创作实践产生了影响。1959年,苏联银幕上出现了第一部国人创作的“生活流”影片《跟随太阳走的人》(导演莫·卡立克),在评论界引起了一场争论,但不久也就归于沉寂。直到1967年影片《七月雨》上映,“生活流”才再次成为电影界关注的话题。
《七月雨》是青年导演胡齐耶夫的第4部作品。
尽管影片是以“生活流”的方法和风格创作的,但是观众仍然可以体会到影片与导演以前的作品《滨河街的春天》,《两个费多尔》及《我二十岁》)的内在联系。
这不仅由于这些影片都是表现青年人生活的,而且它们都体现了导演一贯的创作主题:青年人对生活的探索,对生命意义的思考。
可以说,《七月雨》是导演试图以另一种方法、另一各风格表达自己的创作构思的产物。同时,观众也会注意到,《七月雨》与西欧和东欧一些“生活流”影片比较起来,有相同之处,也有相异之点,主要是,在这部从风格上看和西方“生活流”影片很相近的作品中,仍然可以体会到导演对生活面的选择和概括,体会到导演实际上在关注生活中的一些重要问题,不过表达得不那么明显而已。
可以说,在本片中,“生活流”的创作方法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造”。
《七月雨》最突出的一点,就是这部故事片并没有讲述“故事”,也没有表现什么矛盾冲突。影片几乎只是对于女主人公列娜半年生活(从夏到冬)的客观记录。
列娜上班,回家,和朋友交谈,游玩,旅行,参加苏维埃选举的准备工作——一切都平淡无奇。
假如一定要在这半年中找出点“事情”来的话,那么也许就是她对沃洛佳求婚的拒绝。但她本来和沃洛佳就不是恋人关系,因此,这种拒绝也就构不成情节的发展和变化。
此外,在列娜这半年的生活中的唯一“事件”,大概可以说是和任尼亚的交往了。但是,在导演的安排下(观众可以明显感觉到这种安排的做作,缺乏真实感,而这恰恰是对“生活流”创作原则的违背),这种交流又只局限于打电话。
导演显然有意识地不让这个“交流”成为情节发展的动力。因此,完全可以说,这是一部没有故事、没有情节的影片。然而,观众在观看影片的时候,却会逐渐感受到导演注入影片中的思想。从列娜对婚姻的态度(她“想保持自由”,这不仅是个人的生活信念,而且是对“好像一结婚,一切问题就全都解决了”的世俗观念的挑战,她所说的自己觉得“生活好像已经停顿了”,任尼亚在电话中对她说他“总是叫自己失望”,以及沃洛佳对列娜倾诉的自己内心的痛苦,等等,这些都让观众感受到,这些现代青年人怀有一种内心的躁动,他们渴望对生活有更深入的理解,他们在追求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
他们都在提出同样的问题:生活是什么?怎样理解生活的意义?从这个角度讲,观众很自然地会把《七月雨》和《我二十岁》联系起来。在导演于1961年拍摄的那部影片中,三个主人公也在探索生活的意义。不过那三个青年刚满20岁,刚刚要迈进生活门槛。而《七月雨》中的三个青年已经在人生道路上有了一定经验。
和《我二十岁》的三个主人公不同的是,他们不是开始探索自己的生活道路,而是在“重新探索”这条道路。这是否表明导演对这个问题探索了六、七年仍找不到答案呢?这正是本片公映后在苏联评论界引起争论和批评的主要之点。
但是,《七月雨》和《我二十岁》仍然有不同之处。在《我二十岁》中,主人公的那位死在战场上的父亲不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关于生活意义问题的解答,而《七月雨》的主人公却受到了在红场上聚集的老战士们的感染,她买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显然具有象征意味的苹果,并把它送给自己的朋友。虽然这种表达方式(这当然是导演的一种选择,又是违反“生活流”创作原则之一例)还不够清晰,还比较暧昧,而且不那么有力,但它毕竟表达了导演的一种向往,一种信念。当然,总的看来,导演的构思还不够明晰,影片的创作主旨甚至还流露出某种消极情绪;然而观众完全可以感受到导演的探索是认真的,导演的思考是真诚的。导演提出的问题,也是有现实意义的。
也许《七月雨》的创作构思会引起争论,但影片的艺术风格却对大多数观众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
抒情性和诗意,这就是影片艺术风格最鲜明的特点。在影片中,莫斯科的生活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美:无论是夏天的阵雨,秋天的落叶,还是冬天的飞雪;无论是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莫斯科河上的游船,还是郊外森林里嬉戏的小鹿和其它小动物,甚至包括南方海滨的壮丽的景色——这一切,都体现出浓烈的诗情画意。
这种风格,在导演以前的作品中也有明显的体现。但在这部影片中,这种风格似乎已进入一个新的层次:在影片中,社会与自然已融为一体,从而鲜明地表现出日常无处不在的,但却不为一般人注意到的生活的美。这反映了导演对生活的热爱。另一方面,摄影师的功力也是显而易见的。拉甫洛夫的创作的特点是用摄影机捕捉生活的自然的美。他在1962年拍摄的《一年中的九天》(导演罗姆)就已显示了这种风格。他的摄影角度朴实,采光自然,使观众感到,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加过工的生活,而就是生活本身。显然,摄影师在创作中吸收了纪录电影的手法,他于1965年拍摄,也是由罗姆执导的《普通的法西斯》就是一部艺术政论纪录片。
至于影片中的表演,则退居次要地位。这也是“生活流”电影的特点。
由于导演构思的含混,影片中的人物形象并不鲜明,尤其是任尼亚这个人物。也许可以理解为,这是导演手法上的某种“创新”,在苏联电影中,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人物,还从未出现过,以后也未曾出现。也许导演正是想通过这个人物表达自己的构思,因为任尼亚在影片结束时说了一句似乎是意味深长的话:“我在思考”。
但是,这种不合情理的安排只是使影片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真实感。
其实,任尼亚带给观众的与其说是神秘感,不如说是虚假感,从而连同列娜与他的“交往”也变得有点造作了。沃洛佳和他的朋友们也常仿佛是在故作深沉。
因此,影片中几个主要人物的形象对观众说来都有些费解。
《七月雨》之后,苏联再未出现过引起注意的“生活流”影片。
无疑,这部影片可以表明苏联电影发展中特定阶段的特定倾向。。
七月雨(苏联·1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