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头介绍】:
1992 彩色片 120分钟
中国台湾长宏影视股份有限公司摄制
导演:蔡扬名 编剧:吴念真 摄影:陈荣树 主要演员:岳勋(饰阿呆) 余天(饰林董) 午马(饰阿呆父亲) 丛珊(饰林董夫人) 方芳(饰阿呆母亲)
【剧情简介】:
任台生是一个贫困环境中成长的眷村少年。
父亲是退伍老兵,母亲是精神病患者,带给他一个破碎悲苦的命运,小时候台生经常被父亲吊在屋梁上打。为了摆脱这种与生俱来的不幸,长大后到台北,他急于成功,急于出人头地,他用生命做赌注,卷入黑社会。
林董是个工于心计的角头大哥,经过各种“考试”,看上了台生的憨傻、忠心,收为贴身保镖,因台生外表憨厚大家都叫他阿呆。
阿呆自此成为黑社会老大的贴身、杀手,凡黑道上有利害上的冲突,阿呆凭借江湖义气而带枪去斥骂、威吓那些扯老板后腿的同僚。
对方知道他“头脑坏了”(双关语),只是躲让而不还击。阿呆一再忠心执行任务,双手沾满血腥,当扫黑“一清”专案开始时,老大林董为逃避被捕,带情妇躲到外国。
老大年轻貌美的妻子笃信佛教,对丈夫的行径,心知肚明,深为不满,又怜惜患有脑瘤宿疾的阿呆。当林董外逃后,面临黑白两道的压力,她与阿呆在患难中,渐生情愫。
一次酒后,林董妻子与阿呆有一夜的缠绵。
“一清”专案风波已息,林董带怀孕的情妇回来,发现手下羽翼已丰,要釜底抽薪,另立门户。
手下以林董杀刑警的秘密相胁,盛怒之下,把林董保镖阿呆打伤。林太太发现阿呆的脑疾已难回天,几经挣扎,希望阿呆能再为林董卖一次命,把知道秘密的小程干掉。
重情重义的阿呆为老大报仇,衔命而去,干掉了小时玩伴的小程。警方追捕,阿呆躲到一家商店,挟持商店母女与警察对峙,终因脑瘤恶疾复发,头痛难耐,放了商店老板夫妇和小孩,独自在店里用手枪结束了一个只活了20年的生命,留下等着和他结婚的青梅竹马阿妹和需人照顾的母亲。。【鉴赏】:
七八十年代美国和香港拍了一批黑帮电影和黑狱电影,多为黑道人物相残、戳杀的场景,它与英雄片相生相濡,在台湾颇为风行卖座。
台湾黑社会网络盘根错节,有其复杂的历史和政治、经济背景,权成一种黑社会文化,是一个极为严重的社会问题,而且台湾黑道社会,随台湾经济升级社会转型,黑道经营大型企业,尤其解除戒严后,黑道与黑金成为一体,并有当局官商背景,成为具台湾特色的黑社会文化。1978年蔡扬名以黑帮为背景的《错误的第一步》,引起较大的反响,80年代后期他致力写台湾黑道人物为主角“江湖三部曲”——《大哥大》、《兄弟珍重》、《阿呆》的黑社会片,他成为台湾黑道片的跷楚,从不同侧面呈现台湾过往违忌在银幕上表现台湾帮会组织存在、活动及其演变的社会现象。
导演对三部戏中的黑社会处理都有所不同,但对复杂的帮会社会描绘较过往写实,道上兄弟不单是双手持枪、身着风衣的神话英雄,而是有喜有悲有坚持,也有无奈。导演塑造的黑道主角在思想、情怀、性格上都有比较复杂的人性,他们身上有着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和肝胆义气亡命意识的多种组合,既有观赏性,又能引起人们的警戒和对现实的思考,有一定社会意义。
《阿呆》独树台湾黑帮社会文化的影像风格,能精确把握黑社会企业化与江湖义气那种利益、地盘、道义、伦理、心理、手段等等复杂的交互关系,伦理人情浓厚,细腻地刻画了踏上不归路的青年人,探讨了导致他们悲剧的前因后果和人生的无奈。影片里,主角不像美国教父片那样有庞杂的社会网络和接二连三周密的凶杀,也没有香港同类片中那种皮相的道义追杀。
他的影片主角来自中下阶层,误入歧途后的人性善良与堕落,或者入狱释放后的向善和挣脱黑帮的拼搏。他也刻画了黑社会利益争夺,但更注重于中国传统伦理、人情与帮派利益间的冲突,揭示陷身于黑社会人物命运的沉浮中,人性泯灭和挣扎、复苏,虽然是悲剧,但给人一种悲壮人情的感触,似乎那些人就是生活在观众中间,都是一批有家小、有情感有血肉的人物。
他们往往随社会政治气候收缩、扩张、沉浮、消长、更替、转型。历史像走马灯,而他们像风雨飘摇中的蛾虫,适者靠残杀异群生存,弱者被强者吞食。惟有台湾这种政治孤岛非常狭窄的生存空间里,才有这样独特的族群,更带有地方特色、典型性,也更能触动观众的心弦。
阿呆是复杂的黑道社会纷争中一个虽然失足但仍不失耿直、善良,敢于与命运抗争的悲剧人物。
出生在破碎畸形的家庭,涉世未深,到台北混入黑道,为大老板开车,他重情重义得到黑社会老大的器重,引为心腹,老板夫妇待他亲如家人,他简单理解“道义”和肝胆,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老板有过杀警察命案,为躲避“一清专案”的追捕,逃离到海外。阿呆替老板保密,成为老板在台家业和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守护神”。
“一清专案”风波一过,为了回报老板器重,以表对老板的“忠心”和对老板娘“关爱”回报,舍命替老板剪除那个釜底抽薪的角头、阿呆小时候的玩伴,而成为黑社会资本竞争的牺牲品。
“道义”摆脱不掉罪恶渊薮的纠缠。阿呆的“脑瘤”隐喻台湾黑社会的所谓“道义”如同葬送一个青年前途和生命的病灶。
影片还精细刻画了失足于黑道青年的家庭伦理观与黑道道义的冲突。蔡扬名在《大哥大》和《兄弟珍重》中都刻意描写了黑道家庭伦理的沦落。
主角们都有过家庭并享受天伦之乐,一旦陷入黑道,都给家庭带来灾难,即便洗面革新,重组家庭也无法摆脱黑道的阴影。在《大哥大》里原本纯朴的农村青年大头仔阿成,去帮其兄讨被诈的赌债,首次杀人,亡命天涯,落魄中得到舞女阿君的爱情,最后被捕,夫妻分离。在《兄弟珍重》中作科犯法的阿雄,妻离子散,被他杀的那个黑道人物也家破人亡,其女儿沦落风尘,在心灵上留下无法弥补的创伤。阿雄面对害得他无立身之地的黑社会老大三郎,本可以致仇人于死地,看到三郎怀孕的老婆的祈求,他饶了老大,仅用枪击中三郎双腿。
因为他猛然了解,报复只是仇恨的循环,不能祸及无辜的妻女,懂得宽谅,懂得“家”的可贵才是人间情义的基础。导演颇能冷眼旁观:没有去为男主角解脱杀人犯科的行为,却能拍出杀人者与被杀人者都同样是血肉之躯,有妻有女,有情有义的“仁爱”伦理。《阿呆》仍然以家为核心,写主角家庭和黑道伦理的冲突,但阿呆的“家庭”与过往其他黑道片有着本质的不同。影片里,阿呆有两个家,一个是乡间眷村只有血缘没有爱的贫穷家庭,一个是他所寄居的黑道老板豪华的家。父亲是国民党退伍老兵,除了赌钱酗酒,心情不好,就拿阿呆出气;阿呆神志不清的母亲,穿着奇形怪状衣服,成天在屋外街路,拿着一炷香,头像捣蒜一样向上天拜拜。只有在阿呆被父亲抽打,母亲潜意识的母爱护着阿呆,抱着父亲不让阿呆受伤,母亲是阿呆在这个贫困黑暗家庭里的一支微弱的烛光。阿呆为了摆脱父亲的虐待,来到黑道林董的豪华家里,有小车,住处亮丽宽敞,虽然貌美的老板娘也给过他一丝温存和一夜激情,但毕竟是一种虚浮不实在的“爱情”幻影。老板为了稳固家业地盘,剪除竞争对手,老板娘即便知道丈夫有外遇,但为了守住丈夫和优裕少奶奶的生活,到头来却都利用阿呆做替死鬼。两个“家”都抛弃了他,都让他无法容身。
也许对“家”有一种梦想和追寻,他曾回到家乡,对凌辱他母子的父亲暗地里教训了一顿;他杀人后,夜里被警察重重围捕,在一家商店里困兽犹斗,本可以挟持老板及其家人让警察让出一条通道逃脱,但他看到小商店里,小女孩的可爱,小康家庭讨生活的不易,心中对“家”的向往和人伦可贵的感悟,不伤商店一家毫毛,让他们先行离开,用手枪自行了断,流露出犯科青年心里一种不灭的人性苏醒。结局是阿呆的母亲穿着怪异的服装,在屋前的街道上,眼光茫然,仰天膜拜,阿呆的“家”只留下无缘后续的躯壳和一个孤苦神志不清的母亲,于人一种无限的感伤。
《阿呆》还超越省籍冲突,期待族群的互相扶持。
过往台湾官方的电影总是为国民党军人歌功颂德,而民进党对蒋介石的统治年代多是悲情,甚至挑起省籍冲突和隔阂。导演审时度势,从黑道罪恶和灾难抽样分析,没有偏袒,既描写了外省人的沉沦,也刻画了本省人的堕落。
影片以塑造人物取胜,着重于人物心理的描述,具有同类电影罕见的细腻感。
编剧吴念真镂刻人物入木三分,从阿呆做事不欲人知的基本性格,到他数度挣扎在抉择之间,都显示他掌握人性的精确;阿呆患脑瘤,让观众对阿呆的沉沦表以同情,再加上他对母亲的孝心,对邻居青梅竹马阿妹的怜爱,对故乡的思恋与眷顾,使影片不局限于黑社会沉浮传奇;最后阿呆在KTV收拾了程哥一伙,现场就有许多如当年他初涉世时的小伙子,阿呆的枪声惊醒了他们的美梦,带有几分警世意义。
导演的成功还在于塑造人物形象时,导演、演员、摄影、美工整体的协调和艺术的统一,几个转折点都有预埋伏笔的设计,引人入胜。影片讲究运镜与气氛酝酿,节奏沉缓,把血腥暴力减到最低程度,犹能不断让观众保持着悚怵感,这是一般同类型影片所不常见到的,如有的评论所说,“有其真诚与乡土的独特风格,与一般着重动作火爆、情节曲折的港产片迥然不同”。
《阿呆》曾参加1992年法国戛纳影展市场展、第37届亚太影展、加拿大温哥华影展,还参加了1993年在新加坡、马来西亚举办的东亚电影节、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台湾电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