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头介绍】:
1975 彩色片(宽银幕) 144分钟
苏联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黑泽明 编剧:黑泽明 尤利·纳吉宾(取材于弗·阿尔谢尼耶夫的自传体探险小说《在乌苏里的边沿地区》和《德尔苏·乌扎拉》) 摄影:中井朝一 尤利·迦恩特曼 费道尔·道勃洛纳拉沃夫 主要演员:尤利·索洛明(饰阿尔谢尼耶夫) 马克西姆·穆恩茹克(饰德尔苏·乌扎拉)
本片获1975年莫斯科国际电影节大奖;1976年美国影艺学院最佳外语片奖
【剧情简介】:
1910年春,俄国军事探险家阿尔谢尼耶夫重又来到乌苏里地区。
这里新建一个大村庄,阿尔谢尼耶夫徒劳地寻找着他的朋友德尔苏的坟墓:三年前这里曾有两棵大松树,德尔苏就埋在两树之间。建村庄时所有的树都被砍掉,阿尔谢尼耶夫再也找不到德尔苏的坟墓了,他深情地呼唤了一声“德尔苏”,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1902年,阿尔谢尼耶夫带领六名士兵到乌苏里的西科托沃地区进行调查。那无边无垠的林海令他神往,他不准队员射杀野鹿,因为并不缺食物。在一个峡谷他们燃起篝火,阿尔谢尼耶夫记完日记,也与队员一起入睡。
忽然一阵响声把人们惊醒,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不许开枪!俺,是人。”原来这是一个体魄健壮的中年赫哲族猎人,他已一天没吃东西,跟着探险队的脚印来到这里。
他俄语说得不好,但能让人听懂意思。问他年龄他说不清,问他家人情况,他说:“以前,俺、也有老婆、儿子、女儿。都、得天花,死去了。如今,只剩下俺、一个人了……”阿尔谢尼耶夫请他当向导,他说得想想。第二天,德尔苏一声不响地走在探险队前,开始带路了。德尔苏像个自然之子,对大自然十分了解。
他见到树皮被削去就知道有人用来修补茅舍屋顶;看到脚印他能说出两三天前有个中国老人走过,因为年轻人走路脚尖着地,而老年人是脚跟着地。他在剥皮树附近找到小屋,把大家领去休息。离开前又向阿尔谢尼耶夫要了些米、盐、火柴,用白桦树皮包起来,吊在小屋里,还把屋顶修补好,以便日后别人来时能找到食物,不致饿死。他和探险队员比试枪法,能一枪打断吊挂瓶子的细绳。
下雨时听到鸟叫,他就知道雨将停止,让大家收拾行装出发,果然,几分钟太阳就出来了。
一天夜晚,德尔苏独自坐在河边的篝火旁,把食物扔进火里,把酒洒在地上,同时唱着一支忧伤的歌。
原来他在这里住过。他老婆、孩子因患天花,连同小屋都被烧掉了。现在他要把食物献给老婆、孩子,他说那哀鸣的夜鸟就是老婆的灵魂。
河边有堆篝火的残迹,他说有个中国老人在此睡过觉。次日,大家果然见到一个中国老人静静地闭目坐在家门口。德尔苏说他叫李春平,64岁。
他家在天津,40年前因弟弟抢走他老婆,他便来到这里,独自生活。阿尔谢尼耶夫请他喝茶,李春平非常感激。
晚上,阿尔谢尼耶夫想请李春平进屋烤火,但德尔苏说不要打搅他,他现在非常想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家,他家的院子里鲜花盛开着。清晨李春平来向阿尔谢尼耶夫告别,他要回天津去了。
探险队的最终目的是调查兴凯湖,为此必须通过大片沼泽地。阿尔谢尼耶夫听从德尔苏的意思,让马匹和部分队员从陆路先行,自己带两个队员,和德尔苏乘艘平底船向兴凯湖进发。那天晚霞非常美,但德尔苏却忧虑风暴即将来临。阿尔谢尼耶夫和德尔苏离船考察。
不久后果然狂风大作,湖水上涨,两人被困在沼泽地中。
他们用脚探索,艰难地前进,总算走到了一片野草丛生的干地上。德尔苏说必须活动,否则会冻死,他提议割草。两人割了大量的草,德尔苏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支上帐篷,用皮衣盖住两人身体,再给阿尔谢尼耶夫包上头,暖暖和和睡了一夜。
早晨,风停了,灿烂的阳光照射在皑皑白雪上。他们来到湖岸,找到船上的两名队员,动手做了两个雪橇,在雪地上行进。粮食吃完了,他们受到饥饿的威胁。一个寒冷的月夜,德尔苏闻到鱼香味,又见不远处有低低的炊烟,断定附近有乌德海族人正在烧鱼。
果然,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乌德海人的一间小屋,贪婪地吃上主妇烧的鱼。阿尔谢尼耶夫决定第二天到切尔尼戈夫卡,与另外四个队员会合,然后乘火车去海参崴,他请德尔苏一同前往,但为德尔苏所拒,因他住在城里会死掉,他要打猎,要到远处去找黑貂,他只需要子弹。
阿尔谢尼耶夫把剩下的子弹全数给他。第二天,德尔苏和大家一起走到铁路线上,他蹲下来用手摸了一下铁轨便立即把手缩了回去,喃喃说道:“这个,过去,听说过,现在,见到了,明白了!”他和探险队员依依惜别。随后便消失在山岗那边,天边只剩下一轮红日。
1907年春,阿尔谢尼耶夫率四名射击手又来到乌苏里。
一天,一个队员说有个猎人在打听阿尔谢尼耶夫,果然他就是德尔苏。五年的岁月使德尔苏变老了。
德尔苏说他捕到了很多黑貂,挣了很多钱,但钱都让买卖人给骗走了。他又为探险队当了向导。一天,他丢了旱烟袋,只好返回寻找,他遗憾地感到自己“不中用了”。他发现地上有老虎即他称之为“安巴”的脚印。
便大叫安巴不要跟他们走同一条路。林中有许多捉鹿的陷阱,阿尔谢尼耶夫命令把陷阱填平,并将被捉的母鹿放生。
在太子河附近的沼泽地,他们发现被活埋在那里只露出头来的三个鄂伦春男子,他们把这三人挖了出来,德尔苏说他们还能被救活。德尔苏还捡到了破布、子弹壳等物。
他判断说红胡子土匪抢走了三个女人,把男人活埋。林中走出一队围剿红胡子的中国武装人员,在德尔苏的指点下,他们又寻迹追去。
探险队横渡大克马河,平静的河水突然暴涨,他们的筏子差点被卷入激流,多亏德尔苏的指挥才转危为安。一个月夜,林中跳出一只老虎,德尔苏举枪射击,老虎负伤逃走。
德尔苏懊丧不已。在当地人的语汇中,安巴就是山神爷。
德尔苏打了安巴,预感大难临头,此后他就像换了个人,脾气异常暴躁。一天,他在林中射麝,突然感到既看不清目标,也瞄不准枪。他惊恐地说今后在密林里不能打猎,自己就无法生存了。阿尔谢尼耶夫劝慰他,请他以后到城里去同住。
冬天来了。一个夜晚,阿尔谢尼耶夫正朦胧欲睡,忽然听到狗吠,德尔苏也以颤抖的声音在喊他:“长官,快点儿!”他说树林里又派来了新的安巴,他不能再在密林里生活了,同意跟随阿尔谢尼耶夫到城里生活。
阿尔谢尼耶夫结束了这次探险任务,和德尔苏一起回到在伯力的家,专门腾出一间屋子给德尔苏住,但他在这狭小的空间很不习惯。
他和阿尔谢尼耶夫的儿子沃瓦相处融洽,他称沃瓦为“少长官”,送给他熊牙、山猫爪,给他讲打猎的故事。
他见阿尔谢尼耶夫的妻子安娜付钱给卖水的人,就骂那人:“河里有的是水,你卖水、赚钱、坏人!”他想去打猎,想到街上去支帐篷,在城里都不允许,他觉得自己像呆在一个匣子里。看到安娜花钱买柴禾十分生气,便跑到公园砍树,结果被警察抓了起来。
阿尔谢尼耶夫把他领回后,他决意要回密林去打猎。临走时,阿尔谢尼耶夫把一支易于瞄准的新式步枪送给了他。几天后阿尔谢尼耶夫接到警察分局的电报,说是发现一具赫哲人的尸体,身上有阿尔谢尼耶夫的名片,故请他去一次。阿尔谢尼耶夫见到了德尔苏的尸体,但身上却没枪:凶手正是看中了德尔苏的那支新枪才把他杀害的。德尔苏被埋葬在两棵西伯利亚大松树之间的坟墓里。在森林里出生的德尔苏,又在森林里回归自然。留给阿尔谢尼耶夫的是永远的怀念!。【鉴赏】:
日本着名导演黑泽明早在拍摄本片前30年就读了俄国军事探险家阿尔谢尼耶夫的着作《在乌苏里的边沿地区》和《德尔苏·乌扎拉》,那时便萌发了把它们搬上银幕的愿望。
过了10年,他打算把这个愿望付诸实践。但到北海道看了外景,发现在北海道的环境中不可能产生像德尔苏这样的人物性格,德尔苏只能与乌苏里的密林联系在一起,影片只能在俄罗斯的乌苏里拍,这在当时又不可能,于是只好作罢。黑泽明拍摄本片前已执导近30部影片,在这些影片中人与邪恶势力进行斗争时常常显得无能为力,对此黑泽明曾经痛苦得自杀过。后来,他感到应当与人的这种可怕的、无望的精神状态告别,他满怀热情地想在人的身上呼唤善良的感情,呼唤人性、人道主义,他重又想起了阿尔谢尼耶夫的作品,于是,1971年他去了苏联。
黑泽明为本片的摄制花了整整四年功夫。此后很长一个时期,德尔苏一直活在他的眼前,只有德尔苏的形象淡出后他才能拍摄新的影片。
黑泽明说:“我拍这部影片是要表现这样一个人,这个人生活在大自然中,和大自然融成一体,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我认为我们从这个人,也就是从德尔苏身上能学到很多东西。”黑泽明认为:谁要是破坏、消灭了大自然,也就消灭了自己和自己的未来。通过《德尔苏·乌扎拉》这部影片,黑泽明呼吁全世界的人爱护大自然,他认为现代文明常常建筑在破坏大自然的基础上,总有一天,大自然会被破坏得使人无法生存,人类的进步应建筑在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基础上。这也就是本片的主题思想。
拍摄前黑泽明和苏联剧作家尤·纳吉宾各写了一个文学剧本。结果他们根据同一作品写出的剧本竟迥然不同:纳吉宾的剧本注重惊险情节,而黑泽明则淡化戏剧性,着重描写人与大自然。
最后,两人取得了一致意见。本片的节奏似乎比较徐缓,这是影片深邃的内涵所要求的。黑泽明说,他要让观众有思考的余地。
影片的主人公实际上有三个:阿尔谢尼耶夫、德尔苏和大自然。
阿尔谢尼耶夫系军人出身,来自城市,受过高等教育,懂得科学知识;德尔苏是在密林中土生土长的,没有进入过文明社会,这两个反差很大的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友谊的基础是他们对大自然共同的热爱。阿尔谢尼耶夫以一个军事家、科学家的身份对乌苏里的密林、河流、山峦进行科学考察,而德尔苏对大自然的理解是朴素的,完全凭他的直觉和经验。他在密林中度过了他的一生,他知道大自然是人的衣食父母,给人以温暖和栖身之地,人只要摸准了大自然的习性,就能得到它无尽的恩泽。
影片充溢着善与正义的思想,这在阿尔谢尼耶夫身上得到充分体现;他阻止探险队员向鹿群射击,填平捕鹿的陷阱,并将一头母鹿放回密林,他请李春平喝茶,还把德尔苏接到家里养老。
影片通过主人公极其具体的行动展现了他们的精神面貌。
再如德尔苏修补茅屋,为后来人准备用物这一行为使阿尔谢尼耶夫深为感动,德尔苏像大自然一样纯朴。他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不明白那些商人为什么要骗他的钱;见探险队员把吃剩的肉扔在火里就生气,因为有“人”来了还可以吃,在他看来,獾、狼、乌鸦、老鼠,周围的一切都是人;影片成功地通过一件件琐事展示了德尔苏博大的胸怀,朴实的感情。德尔苏看铁路、碰到冰凉的铁轨立即把手缩回来这一动作生动地说明他远离文明社会,从来没有见过火车;他对城里什么都要花钱买感到非常愤慨,认为水和柴禾都是属于大自然的,而大自然是无偿地恩赐给人类的。
他对事物有他独特的理解,因为他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阿尔谢尼耶夫与德尔苏离别五年后,于1907年再次相遇这场戏处理得很生动:两人隔着灌木丛奔向对方,两人已到了几乎可以拥抱的距离了,但他们之间却横卧着一株粗大的树身,他们欢笑着围着树身奔跑,彼此相望,但他们的手却碰不着。
他们绕过树身,总算一起在篝火旁坐了下来。在后景中,四个哥萨克队员在轻轻地唱着非本地的、遥远的、草原上的歌,前景中,阿尔谢尼耶夫和德尔苏在低声谈话,周围是密林。
前景和后景中的人彼此谁也不妨碍谁,他们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德尔苏、阿尔谢尼耶夫和密林是融洽和谐的,而那四个新来的哥萨克探险队员和周围的自然环境却多少有些不协调。
影片中的激流、狂风、冰雪等场面拍摄得十分真实,使人感受到大自然变幻无穷及其巨大威力。
狂风大作的时候,银幕上的天昏地暗,刺骨的寒风刮得人都站立不稳。天边红日的画面也拍得颇为壮观。
黑泽明说影片的三个主人公中最难拍的是大自然,因为它不听从导演的指挥。
影片生动、具体、富有艺术性地表现了深邃的哲理思想:生于自然又回归自然的规律是不可逾越的。当德尔苏打猎时发现视力下降、衰老的症象已悄悄在他身上出现时,阿尔谢尼耶夫明白:德尔苏的密林生活即将结束了,这一切都是顺乎自然的。人与大自然的联盟不是田园诗,悲剧不可避免地会发生。
结尾这场戏的处理,如在过去,黑泽明一定会让阿尔谢尼耶夫因这不公正的悲剧而愤懑、痛苦,对着德尔苏的尸体表现自己极度的哀伤,但在本片中,他却把这场戏拍得很平静:他让镜头缓缓地往上摇,银幕上出现了小丘,再往上摇,出现了松树的树梢,然后是广阔无垠的密林,这一切,使人意识到自然规律是不可抗拒的,从大自然、从密林中来的德尔苏又回到密林,回到大自然中去了。画面上出现一个中景,阿尔谢尼耶夫在德尔苏的坟墓上插了一根树棍,这是德尔苏常用的那种带杈的小棍。不到来年春天,它就会被风吹走的,日后的风还会把坟墓的土包也吹走,会带来新的生活……作为个人,老了,离开这个世界,可能是悲剧,但作为人类,生命仍然在延续;万物有新陈代谢,但大自然却是长存的!
。《德尔苏·乌扎拉》(苏联·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