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头介绍】:
1967 黑白片(宽银幕) 99分钟
苏联高尔基电影制片厂摄制
编导:阿历克山德尔·阿斯柯尔道夫(根据瓦西里·格洛斯曼短篇小说《在别尔季切夫城》改编) 摄影:瓦列里·金兹堡 主要演员:诺娜·莫尔久阔娃(饰克拉芙吉娅·瓦维洛娃) 洛兰·贝柯夫(饰叶菲姆·马戛扎尼克) 拉伊萨·涅达什柯芙斯卡娅(饰玛丽娅) 瓦西里·舒克申(饰团长)
本片获1987年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1990年四项列宁奖金
【剧情简介】:
苏联国内战争的严峻年代。
一支红军部队击溃了白匪军,占领了南方边陲小城别尔季切夫。团政委克拉芙吉娅·瓦维洛娃骑着马和步兵战士一起来到小广场上,她发现附近有个浴室,便欣喜地进去洗蒸气浴。
突然部下列昂尼德站在澡堂门口向她报告:逃兵叶海林已被抓回来。瓦维洛娃断然下令处决他,几位战士组成的行刑队当即执行了命令。
像所有的女人一样,瓦维洛娃也有过心爱的人,有过火一样的爱情。眼下,她有孕在身,即将分娩,但尚未见到孩子的父亲却已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瓦维洛娃最初发现自己怀孕后曾想打胎,然而她浴血战场,三月不离战马,哪有时间去堕胎。现在她只好向团长汇报。
团长决定让瓦维洛娃到这个小城镇一个犹太人叶菲姆·马戛扎尼克家去待产。洋铁匠叶菲姆家里人口很多,有老母,还有六个孩子。为维持温饱,他和妻子玛丽娅整天操劳不息,虽然并不富裕,家里的气氛却融洽和睦。
镇长托岑科没有征得叶菲姆同意,就把瓦维洛娃安置到他家来了。
叶菲姆为此很生气,他一边把床上的被子往外抱,一边唠叨:“这是哪儿的规定,我就该把自己的床铺让出来?”玛丽娅劝他别发牢骚了。
从戎马嘶杀的战场来到这个信奉基督教的犹太人家里,瓦维洛娃极不习惯,头天晚上,她辗转难眠。善良的玛丽娅对她非常关心,问寒问暖,倒茶招待,见她光着脚,担心受寒,又把丈夫的鞋给她穿,两人很快就亲热起来。瓦维洛娃告诉玛丽娅,她错过堕胎的时机后仍想把孩子弄下来,曾在团队的医务室喝过不少碘酒,弄得她腹如刀绞、痛苦不堪。玛丽娅也听得热泪盈眶,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回顾了养育孩子的艰苦经历:她的大女儿几乎得过所有的病,别的孩子不致如此,就是得个疟疾,长个脓疮,也够让人操心的。无病无灾时,张罗他们的吃穿,也甚为不易。
这使瓦维洛娃第一次明白了做个普通的女人该关心些什么,谈着这些家常琐事,一向严肃的女政委脸上也绽现出一丝笑容来。白天,叶菲姆带上工具包外出走街串巷,给各家各户修桶补锅。晚上回来,他也和妻子一起照顾瓦维洛娃。
玛丽娅说穿着军装不舒服,要为她缝制一件宽大的连衣裙,叶菲姆也在一旁说些诙谐风趣的话。渐渐地,瓦维洛娃对这一家人的生活感起兴趣来了,她常坐在庭院里悠然看着他们:叶菲姆满心喜悦地哼着小曲;玛丽娅像母鸡带小鸡那样摆弄一群孩子,抱一个拖一个,再让大女儿帮着带一个;叶菲姆的母亲——70多岁的老太太坐在墙角的凳子上,领略着儿孙满堂的喜悦。瓦维洛娃觉得这家人的生活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为了迎接瓦维洛娃的婴儿的诞生,叶菲姆一家人都想做点什么。叶菲姆特地从储藏室里找出一张折叠式小铁床并把它支好放到瓦维洛娃床前,以备不时之需。
一天夜晚,瓦维洛娃果真临产了,玛丽娅亲自接生,叶菲姆的母亲当助手,叶菲姆和孩子们也在房门口关心地张望着,玛丽娅把他们撵走了。在临产前剧烈的阵痛中,瓦维洛娃仿佛又回到了浴血奋战的沙丘上:他们在烈日酷照下行军,受伤时战士在呼救,马在嘶鸣,黄沙在狂风中旋舞,瓦维洛娃和她心爱的基里尔依偎在炮车旁亲密地交谈着。阵痛一波波袭来了,恍惚中她看到基里尔策马飞奔,冲在最前面,冲到一座木桥前基里尔中弹,他从马背上摔倒在桥栏杆边,一副眼镜缓慢地落到了桥面上。随着一阵剧痛,婴儿诞生了,是个男孩。叶菲姆一家人都为瓦维洛娃庆贺,并让她同意按照基督教的仪式为孩子祝福。瓦维洛娃现在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了叶菲姆家的一员,她抽空也做点家务事。
一天,她正蹲在地上用抹布在擦地板,团长和列昂尼德来通知她:白匪开始进攻,红军部队要转移,但一个月后就会回来。现在,白匪正朝这里推进。团长希望瓦维洛娃能和野战医院一起乘坐两轮马车撤退,瓦维洛娃不置可否,最后团长决定派人给瓦维洛娃送一些面粉、糖和食油来。
白匪离这座小城只有40俄里了,叶菲姆夫妇劝瓦维洛娃留下来和他们在一起。
玛丽娅说不管是波兰人、奥地利人、法国人还是白匪她都不怕,她只担心叶菲姆一家的安全:白匪很可能会迫害犹太人。在这严峻的时刻,瓦维洛娃仍镇静地抱着孩子在室内踱步,口中哼着摇篮曲。歌声传到玛丽娅的房间,她惊讶地对丈夫说:“你听她在唱什么?孩子正在发烧,把她折磨得够呛,她现在真像个好犹太母亲。”
红军开始撤退。
小城的居民也在家宅的门窗上钉防护板,准备离开这里。神甫也将教堂的门窗用木板钉紧。
炮声离小城越来越近,叶菲姆回忆起上次白匪来进犯,匪首如何残忍地处死了他的哥哥,玛丽娅怕他吓着孩子,不让他再讲。叶菲姆也把家里的门窗用木板钉死,一家人和瓦维洛娃母子一起躲在地窖里。
为了不让愈来愈近的炮声惊扰孩子们,叶菲姆夫妇带领孩子们跳起了民间舞。
早晨,瓦维洛娃抱着孩子从地窖里走出来,她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思索了一会儿,便把孩子放在地上,用双手扳开紧钉在叶菲姆家门上的木板。随后她推门进屋,哭泣着给孩子喂奶,然后把他放在床上,凝望了他一会儿,大踏步地走出院子,去追赶离去不久的红军队伍。稍后叶菲姆也从地窖里出来,发现门被打开,急忙进屋。
他看见小床上的孩子,意识到瓦维洛娃已离去,并把孩子留给了他们。叶菲姆不禁连声赞扬“好样的!”
瓦维洛娃和列昂尼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名战士高举着军旗走在他们后面,整个队伍缓缓前进。叶菲姆的庭院里,门又重新被钉紧。周围静悄悄的,不时能听到从教堂传来的阵阵钟声。
。【鉴赏】:1967年,本片尚未完成就遭到了厄运:摄制组在乌克兰拍片,莫斯科多次来电报命令停拍,但摄制组还是拍完了它。
在高尔基电影制片厂看样片时,电影界一些官僚主义者及部分受极左思潮影响的电影工作者否定了本片。他们跺脚、喊叫、吹口哨,扰乱看片。本片刚诞生,就遭到了禁映,拷贝被剪得支离破碎,一些素材被焚毁。编导阿斯柯尔道夫受到迫害:他被扣上“反对苏维埃政权”的帽子,并以不适合从事电影工作为由把他从制片厂除了名,甚至还企图以挥霍资金的罪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但着名电影艺术家格拉西莫夫和舒克申始终是支持他的。舒克申在片中演一小角色(团长),导演问他:“瓦夏,你还拍吗?”他坚定地说:“拍!”1969年阿斯柯尔道夫被开除出党,他离开电影界,来到塔马里奥汽车制造厂的建筑工地,拍了一些电视剧。
他给党中央写信,抗议将他开除出党。1972年他被恢复党籍,但仍不能从事电影工作。
直至1986年,苏联对被禁影片全部开禁,但本片已无完整的拷贝。阿斯柯尔道夫幸运地在国家电影资料馆的一个旮旯里找到一个破烂不堪的铁盒,片盒上印着别的片名,内里却装着本片的拷贝。他如获至宝,拿着它到莫斯科电影制片厂进行修复。影片虽是在高尔基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但因莫斯科制片厂改革开放开始得早,所以阿斯柯尔道夫就在那里花了半年时间修复了拷贝。
影片基本上保留了1967年的原样,于1987年正式公映。离开电影界达20年之久的阿斯柯尔道夫也重新归了队,本片是他从影以来唯一的作品。
影片上映后在苏联国内外都引起了轰动效应,阿斯柯尔道夫应邀带着影片到塔什干、西柏林、旧金山、悉尼、耶路撒冷、洛迦诺、多伦多、伦敦、里约热内卢等地参加国际电影节。
无论在国内外,很多人都不理解本片何罪之有?或许是因为人性在女政委身上的觉醒受到了某些人的谴责,或许是因为叶菲姆一家使瓦维洛娃变得富有人情味了,而不是瓦维洛娃从鲜明的阶级立场出发、和这家不信马列主义、只信上帝的人划清界线。
反正本片不符那些经典教条,这就是其罪名。
阿斯柯尔道夫说他拍摄的是一部关于人的尊严和爱的影片,一部对女人、对家庭、对孩子的爱的影片,也是对天空、对家乡、对祖国的爱的影片。
的确,这部影片的每一场戏,每一个细节都在表现这种爱。例如影片开头抓逃兵、枪毙逃兵这场戏:逃兵叶海林的家就在这小城里,他未经许可就回家了,从家出来时手中抱着一罐鲜奶。
列昂尼德抓住他,女政委下令枪决。
这时叶海林站在持枪的战士面前,他用祈求和无望的目光望着他们,把从家里带来的盛着鲜奶的瓦罐紧紧抱在胸前。
瓦维洛娃一声令下,战士们举枪齐射,叶海林颓然倒下,洁白的鲜奶流淌了一地。这是一场对比性很强的戏,一方面是红军铁一般的军纪:枪杀逃兵。
但另一方面,观众看到的却是叶海林对家乡、对亲人的爱,这种爱是通过他手中抱着的那罐鲜奶表现出来的。当叶海林中弹倒下,鲜奶从罐中流出来时,观众深深感到他和家人的唯一联系被割断了。导演设置的这罐鲜奶是个非常成功的视觉形象,由于有了这罐奶,观众并未感到叶海林是个可耻的逃兵;相反地,人们对他不无同情。此时,从尚未做母亲的瓦维洛娃身上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军人的不可动摇的原则性。
她不会想到处死叶海林会使他的妻子成为寡妇,使孩子成为孤儿,他们的眼泪也会像鲜奶那样地流淌。
和其他表现国内战争的影片不同的是本片并非正面地描述红军与白匪的斗争,而是通过瓦维洛娃生孩子这一情节来表现人性在她身上的苏醒,而这种人性是通过母爱唤起的。
观众在影片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叶菲姆家宁静和谐的日常生活。这一家善良的犹太人身上体现出了人际间最美好的感情,正是这种感情使瓦维洛娃的内心深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在生孩子之前,瓦维洛娃身上只有军人的勇敢和原则性,她缺乏女性的柔顺,生下孩子之后,她成了一个闪烁出母爱的真正的女人了。
影片出色地处理了瓦维洛娃生孩子这场戏。这场戏很长,在瓦维洛娃的阵痛中,闪现出了她走过的战斗历程和她的戎马生涯,沙丘中酷暑烈日下的战斗和阵痛一样令人难熬。在残酷的战斗中,观众看到了瓦维洛娃的恋人基里尔如何中弹倒下,他的眼镜落到了桥面上,就在基里尔中弹牺牲的时候,婴儿降生了。
编导在这里从哲理的角度表现了人类生命代代延续的主题。瓦维洛娃生孩子时撕心裂肺地大喊:“我活不了啦,我不活了……”真实地表现了所有的母亲为孩子的降生所经受的痛苦。应该强调的是,影片不是象征性地表现妇女生孩子,而是真实地表现了瓦维洛娃生孩子的全过程。当瓦维洛娃的阵痛加剧时,室内的电灯泡随着电线的摆动而摇晃着,在电线摆动的画面上,叠印上万马奔腾的战斗场面,这样的组接既表现出主人公的主观意念又赋予影片以历史的厚度。
瓦维洛娃抱着孩子走过犹太教堂的废墟时掩面哭泣这场戏表现了成为母亲的瓦维洛娃身上所发生的深刻变化。从这片废墟中,她意识到了战争的残酷;望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她不希望孩子再经受破坏性的战争,瓦维洛娃的复杂的感受和心理活动都是通过画面使观众领悟出来的。瓦维洛娃站在河边,望着在河中戏水的小马驹,她似乎想到了她的孩子也应该像小马驹一样地幸福,不要有什么事情来惊扰他,让他的身上也永远洒满阳光。
团长和列昂尼德来访时,他们通报的白匪即将进犯的严重事态似乎并没有引起瓦维洛娃的注意,她所关心的仅仅是讲话声别吵醒孩子,他们抽的烟别熏着孩子。
叶菲姆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打仗的游戏这场戏也很有寓意,它使观众从这场“游戏”中感受到了白匪的残酷以及他们对犹太人的灭绝人性的迫害,这样处理要比正面描述白匪的肆虐更令人发指。
叶菲姆对政治有自己的看法。
当红军撤退、白匪尚未到来时,他一边往门窗上钉木板,一边对瓦维洛娃说:“现在对老百姓来说是最好的时候,一个政权跑了,另一个政权还没来。”接着他又解释:“我是说,一个新的政权来了,它首先会说,一切都会好的;然后说,一切会变得更糟;接着还会说,应该找出一些罪人。可在当今的生活中谁有罪?是谁?”这是叶菲姆对政权更迭的深切体会,他从自己的经历中已体会到谁来都不会给他带来好处,都可能把他当作罪人,他已从心底发出呐喊,预感到危险和厄运在向自己逼近,但他已置之泰然了。
叶菲姆和玛丽娅这对夫妇虽然儿女成群,但他们之间的感情还和新婚时一样。当叶菲姆知道白匪即将进犯时,为了驱散妻子的恐惧心理,他端来一盆温水,蹲下来为妻子洗脚,他望着妻子,抚摸着她的腿深情地说:“玛丽娅,我爱你!”而玛丽娅则说:“叶菲姆,我害怕。”她把叶菲姆看作自己的依靠,她信赖他,这是她对他的最深厚的感情,他们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是朴素的,也是符合主人公的身份的。在叶菲姆的眼中,玛丽娅永远是一个需要他的爱和保护的女人。
瓦维洛娃在情况最危急时仍然为孩子哼着摇篮曲,她的歌声飘进了玛丽娅的房门,飘到了叶菲姆家的孩子们熟睡着的脸上,玛丽娅称她为“一个好犹太母亲。”这是她对瓦维洛娃最高的评价。
瓦维洛娃去追赶队伍前最后一次为孩子喂奶这场戏十分感人,她边哭泣边对不晓世事的孩子说:“吃吧,乖儿子,别往大门外跑,当心马会撞倒你,别爬树,摔下来会跌坏脑袋。要听话,你听见了吗?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你爸爸像你一样,叫基里尔,你妈妈叫瓦维洛娃。
”她割舍了对儿子的爱,走上了战场,应该说,这一次,她是怀着对儿子的爱去战斗的,因为她已不仅仅是个女政委,她还是个母亲,在她身上有着最充分的人性!
。《女政委》(苏联·1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