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头介绍】:
1964 彩色片 120分钟
意大利杜维米拉电影公司/菲德利兹电影公司/法国弗朗科利兹公司联合摄制
导演:米盖朗琪罗·安东尼奥尼 编剧:米盖朗琪罗·安东尼奥尼 拉尼诺·古埃拉 摄影:卡尔洛·迪·帕尔玛 主要演员:莫妮卡·维蒂(饰朱莉娅娜) 理查德·哈里斯(饰科拉多·泽莱尔) 卡尔洛·乔内蒂(饰乌戈) 赛妮亚·瓦尔德利(饰琳达) 阿尔杜·格洛蒂(饰麦克斯) 丽塔·雷诺阿(饰埃米莉娅)
本片获1964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及国际影评奖
【剧情简介】:
工程师乌戈和妻子朱莉娅娜、儿子瓦莱里奥居住在某个临海小镇上。
这里是工业区,碳黑厂、机器厂、炼油厂……林立,每天排放出大量废气、废水,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把原来这片景色优美的沼泽地变成了一片“红色沙漠”。在巨大的厂房和成排的钢筒的阴影下,人显得渺小了。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朱莉娅娜变得愈来愈神经质。她整天到处闲逛,心神不定。
她觉得自己在慢慢地向下陷,越来越深。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害怕。
乌戈的老朋友科拉多不期而至。科拉多是一位矿业工程师,他的父亲是乌戈所在的工厂的老板,后来移居米兰。
科拉多来到海边小镇的目的是想招一批工人随他去南美开工厂。
但是这里正在罢工,南美对小镇上的工人来说又过于遥远、神秘,招工问题看来不大容易解决。
乌戈把朱莉娅娜介绍给科拉多,并告诉他她刚从一次车祸中康复过来,现在她想开个商店,店址在一条不太热闹的街上,一切都尚无头绪。朱莉娅娜并没有被外来客人的新鲜气息所吸引,她似乎已经失去对事物的反应能力。
然而她的懒散和孤独的形象却引起了科拉多的注意。
科拉多突然出现在朱莉娅娜尚未开张的商店门外。
他从门缝里朝空无一物的店堂张望,发现朱莉娅娜孤独地站在那里,一副手足无措、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发现了他,使他感到十分难堪,不得不承认他是跟踪而来的。
朱莉娅娜告诉他,她还不知道打算卖什么。她问了科拉多一连串的问题,但似乎并不对他的回答感兴趣。
科拉多约朱莉娅娜陪他去物色工人,但一无所获。看到科拉多的自信心备受打击,朱莉娅娜开心地大笑起来。
为了帮助科拉多,乌戈给他介绍了他的商界朋友麦克斯。
他们相约在乌戈的钓鱼房见面。钓鱼房建在一条小河旁边,乌戈已两年没有去那里,当他和科拉多、朱莉娅娜来到钓鱼房时,发现房子已敝败不堪,小河已成了污水沟,水黑得像石油一样,沟边的草和泥土也是这种颜色。乌戈向麦克斯和他的妻子琳达表示歉意,说他没有想到这里已变成这个样子。
麦克斯说他早就知道是这种样子了,所以已经在他自己的海边钓鱼房里准备好酒菜,邀请他们去作客。
在麦克斯的钓鱼房里,这伙人放浪形骸,谈话无所顾忌。麦克斯还邀来了一个放荡的女人埃米莉娅,她显然是一个高等妓女,和麦克斯动手动脚,还向众人介绍某种下流的游戏。当朱莉娅娜出人意外地宣布她“想作爱”时,房间里顿时一片混乱,谈话的性内容恶性升级。朱莉娅娜神采飞扬,科拉多的目光被紧紧吸引在她身上,一直到大家酒足唇焦,倒头大睡为止。
阵阵寒气把六个朋友冻醒,为了给炉子添火,竟把板壁拆下烧了。
正在这时,突然意外出现一艘油轮的身影,它缓缓地正好停泊在房子的窗前。乌戈看见从防波堤上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上面走下两个人,其中一人提个小包,向那条船走去。那是一个医生。
船的旗杆上随即升起一面黄旗。麦克斯惊惶地告诉大家,这表明船上有传染病人。朱莉娅娜立刻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急忙拎起大衣冲出门去,众人也跟着离开。
在惊慌中,朱莉娅娜跳上汽车,但没有调头朝陆地开,反而直向防波堤方向开去。琳达首先向汽车追去,后面跟着乌戈和科拉多。科拉多最先跑到防波堤尽头,发现汽车已在距防波堤尽头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朱莉娅娜浑身颤抖,她的脚还用力地踩着刹车。
科拉多非常激动地望着她,谁也不说话,只有海鸥在海面上鸣叫。
乌戈第二天要出差去了。
朱莉娅娜在替他整理行装。乌戈提出要琳达来家里陪她,但遭到了拒绝。
朱莉娅娜不愿意让别人认为她的病还没有好,她更不愿意有人在一旁监护着她,妨碍她的行动自由。
乌戈走后,朱莉娅娜便去找科拉多。
科拉多告诉她,他即将带着招募来的30名工人和发电机组、自动装卸卡车、管子等工业设备去南美。他说他很可能不再回来了。
朱莉娅娜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你如果走了再不回来,你就把我也带走,因为你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是我身边一切当中的一部分。”她对科拉多说,当她出车祸时,乌戈竟然没有从伦敦赶回来看她,她当时曾想到自杀。“如果乌戈能用你这几天看我时的眼光看我,他会明白很多东西。”
儿子的突然病倒使朱莉娅娜从早9点到下午4点都不得不困守在家里。小家伙说他两腿失去了知觉,瘫痪了。母亲吓得手足无措,却又无法集中心思来护理儿子。
儿子要求母亲陪他玩,给他画画、讲故事,表露了对母爱的渴求。装病的儿子在母亲出门去取报纸时,不小心泄露了真情。朱莉娅娜搂住了急忙爬上床去的儿子,颤抖着哭起来,但又没有眼泪。她突然跳了起来,跑出房间,不顾一切地朝科拉多下榻的旅馆跑去。
在科拉多的房间里,朱莉娅娜告诉他,她的病并没有治好,并且永远也不会好了。她打开一张地图,要寻找一个可以舒舒服服地度日的地方。
然而,她得到的只是理性的抚慰和劝解。她终于失去了自制,双手搂住了科拉多的脖子,并且绝望地哭了起来。科拉多也终于失去了理智,接受了朱莉娅娜的爱。
夜深了。朱莉娅娜和科拉多驱车来到她的商店。在空荡荡的店堂里,她告诉他说,她尽了一切努力,为的是能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她做到了,可是个不忠于丈夫的妻子。科拉多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当她用很亲切的口吻说“科拉多,你也没有帮助我”时,他认为这是对他的指责,默默地离开了她。
天将破晓时,朱莉娅娜来到了码头上。
她在通向一条巨轮的斜桥上遇到一个土耳其水手。她向水手倾诉了她的矛盾心情,说她无法作出任何决定。土耳其人听不懂她的话,伤心地摇着头。
在工厂、烟囱、贮油罐、污水沟、蒸气、火团、黄烟的包围中,朱莉娅娜拉着儿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鉴赏】:
《红色沙漠》是安东尼奥尼的一部转折性作品。
在此之前,他沉湎于纯主观的表现,无视传统的叙事规则,拒绝观众对片中人物的认同,开创了无情节的现代风格。为了表达他对当代西方社会的悲观和绝望,对现实的距离和冷漠,他摈弃彩色。《人的感情三部曲》拍完后,安东尼奥尼转向对世界的客观再现,在《红色沙漠》里通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的眼睛来反映后工业社会的人的生存环境。他对彩色功能的独特发现使环境成为影片的主体,女主人公的存在状态也不再是纯心理的。尽管莫妮卡·维蒂的不成功的表演(她未能连贯地和令人信服地表达出女主人公的纷乱心情,只是一成不变地沿袭了她在《人的感情三部曲》里慵懒、恍惚的单色调)和对现代人的孤独的主题的过分张扬,使影片的光彩蒙受了损害,《红色沙漠》仍不失为一部具有强大艺术魅力和创新精神的作品。
彩色无疑是我们在鉴赏这部影片时的主要话题。
在技术层面上,有两件事是颇为人知的。一是安东尼奥尼用颜料把外景地上的垃圾堆和小贩卖货车上的水果喷成了灰色。二是在科拉多的旅馆房间里当朱莉娅娜和科拉多沉浸在爱河之中时,原来是褐色墙壁的房间在一个全景中变成了粉红色。这种旨在直接表达主人公情绪的彩色对应手法并没有多少值得称道之处,更令人感兴趣的倒是导演在叙事过程中对彩色的自然运用。当朱莉娅娜和科拉多到梅迪奇纳去找电工时,在白色天空的背景下,一大排几何图形的、红白相间的天线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土黄色的旷野上点缀着绿色的树木,给人以强烈的秀美和和谐之感。当镜头推近在进行高空作业的工人时,人的形象是模糊的,占满画面左半部的是闪烁着泛光的橙红色骨架,右半部则是银灰色的钢条。
在朱莉娅娜的商店里,我们看到的是涂了若干不同色块的墙壁,因为女主人公尚未想妥该把墙壁刷成什么颜色。在绝大部分画面里,无论是在户外、在乌戈的工厂里、在朱莉娅娜的家里,主色调都是灰蓝,和影片里的寒冬季节一样透出一股冷气。与之形成对照的是钓鱼房里的荒淫集会,灰蓝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板壁和白色的隔板。
在朱莉娅娜冲向科拉多的旅馆房间的高潮场面里,色彩的变化尤其夺人眼目:通向房间的走廊是耀眼的白色,进入房间后观众看到的则是柔和的褐色,但在房间变成粉红色前,摄影机不断地绕到床后让一道鲜红色的床栏把画面一分为二,阻挡着观众的视线。
影片在彩色运用上还有一些奇特之处。当女主人公在肮脏的生态环境中游荡时,背景中石屋的外墙常常是彩色斑斓的,纵横交叉的污水沟、白刷刷的污水、长着红色小草的沼泽地,全都布满了美丽的色斑。
稀疏的松树林被包裹在灰白色的雾气里,灰蓝色的巨大船体缓缓驶过镶嵌在橘红色板壁上的窗户,意境之高雅难以言传。一位西方评论家曾称《红色沙漠》的彩色具有一种“丰盛的、令人心神不安的美”,似不为过。
很可惜朱莉娅娜却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真实形象。
在安东尼奥尼的前期影片里,写西方后工业社会里人的异化现象是一个屡见不鲜的中心主题。从《女朋友》里的十个女人或《喊叫》里的依尔玛,到《奇遇》里的克劳迪亚或《夜》里的丽迪亚或《蚀》里的维多利亚,都可以说是朱莉娅娜的原型,但是与朱莉娅娜相比,她们的空虚感、孤独感、漂泊感,都显然只是一种心理现象、一种心灵感受,与病理无关。她们不会在马路上向一个工人买一个他已经咬了一口的面包。
她们不会有强烈的恐惧感,害怕周围的一切。朱莉娅娜的感情生活却又是非常正常的,她不像她们那样爱一个男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恨一个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不知道到底爱还是不爱。她投入科拉多的怀抱是有明确原因的:她的丈夫不关心她。她的孤独感是有来由的,她显然一直在失魂落魄似地寻求完满的爱情,以致冷落了自己的儿子,疏忽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逼得小家伙假装瘫痪来争取她的爱抚。
实际上,我们从她假托“医院里认识的一个姑娘”之口的自述得知,她在儿子出生之前就已经“感到脚下的地板没有了”,甚至“想到了自杀”。当莫妮卡·维蒂完全沿用她在扮演克劳迪亚或维多利亚时那种无动机行为的方法来塑造朱莉娅娜的形象时,创作形象的真实性便被银幕形象的虚假性所取代。可见的朱莉娅娜变得不可理解。行为的内心根据与行为的外在形象不相符合,观众无法相信朱莉娅娜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她述说的痛苦只是有声的台词,因为她的面容、她的体态举止是如此轻松潇洒,如此无所用心。
人们犹如斜桥上的土耳其水手,始终用迷茫的眼光看着这位美丽的而不是憔悴的、游来荡去而不是步履沉重的少妇轻快地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仿佛在述说她的痛苦。
《红色沙漠》的全部拍摄工作是在拉文纳港的契阿西镇进行的。因此,熟悉意大利文学的观众会自然地想到影片可能与但丁的《神曲》有某种联系,因为这个地方正是但丁笔下的炼狱的顶上那块被描写为人间天堂的土地的原型。是不是安东尼奥尼有意识地要告诉人们,但丁眼里的伊甸园如今已被机器文明糟塌成人间地狱了呢?有人还进一步猜测,科拉多是以但丁的尤里西斯这位为寻找理想国土而云游四海的人物为原型的。
科拉多在拉文纳为远在南美的工厂招募工人,正如尤里西斯为攻入炼狱的山顶而破釜沉舟。
《红色沙漠》作为安东尼奥尼的转折性作品的另一理由是,他在拍完此片后便离开了意大利,开始了他在海外拍片的创作生涯。。
红色沙漠(意大利·法国·1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