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炜坐在卡车上

肖炜坐在卡车上。这是一辆外地到吉庄拉木头的卡车,军绿色,收购的木头被整齐地码放在车厢里。肖炜的堂哥肖权跟司机谈妥,让肖炜搭一段车,到公共汽车站。肖炜在本县长生中学读重点高中,他敏捷地跃上了车。   负责装车的老乡们或走动或喧哗,很少见到汽车的孩童围着卡车东瞧西看,不时伸出小脏手摸摸车的部件。严灵站在围观的人群中。   严灵有两条辫子,垂到臀部,衬托得她的身影愈加婷婷袅袅,大家叫她“大辨儿”,她是吉庄最美的姑娘。   四目相对,又迅速闪离,再相对,肖炜与严灵怀中仿佛各揣着一只小兔。   肖权,高大魁梧,是一名复员军人,现任吉庄民兵连长,他大声驱赶着卡车旁的大人、孩子们。   卡车打火,一股刺鼻的汽油味,连着车身下滚出的浓烟,弥漫开来,车在缓缓而动。   四目相接,再不曾闪离。   肖炜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下,而严灵觉得心的一角,如车上的木头一样被带走了。   卡车驶出了小城门,倏忽消逝地无影无踪。   长生中学距肖炜的故乡不足百里,但它在墨县有一定的声名,中学所在的村落,无论是规模、人口,还是它的文明程度,都是吉庄难以相比的。   学校正在放假,看门的老头在给领导请示过,肖炜得以砸开宿舍的门锁,进了屋。   月光入户。   躺在床上的肖炜望着圆盘似的月亮,长袖曼舞的嫦娥,举斧伐树的吴刚,可爱乖巧的玉兔,跳跃着进入了他的脑海,自然,那双比天上明月还亮的眼睛,间歇地在他的心中闪烁,怎么赶也赶不走,事实上,肖炜也没有赶走的决意。   昨天,是八月十五,中国传统的中秋节。宁静的山村沐浴在圆月的明辉中,一群人围着吉庄老爷庙前的电视,看得津津有味。严灵恰巧站在了肖炜的胸前,淡淡的发香吸引着肖炜的身体不断升温,他与她仅隔那双粗黑的辫子。两条温热的躯体象磁铁一般在贴近,贴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胀,快要撑破自己的衣服了。肖炜忽然间,心中升腾起一种圣洁感,一种欲保护,欲呵护,欲庇护的情感。他的心脏咚咚跳动声,直敲严灵的耳鼓。   电视画面上,一部电视风景片《三峡传说》,波涛汹涌的江水,迎风而立的神女,美丽婀娜、善良勇敢的王昭君……   床上的肖炜躺不住了,他起身走出宿舍。月轮当空,风烟俱净,树叶婆娑,秋虫唧唧,愈加显得校园清幽。   肖炜满身月色,耳畔响起了《三峡传说》中的优美、缠绵的歌声:      你的身影,你的歌声,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我的情爱,我的美梦,永远留在你的怀中。      眼泪夺眶而出。   月夜凉如水。肖炜打了个寒噤,也清醒了许多。他提前返校,是为温习功课的,他沉静了自己的情绪,快步地走回宿舍,拿起了课本。   香味扑鼻的炖肉,热气腾腾的饺子,是肖炜儿时最热切的企盼,是他关于春节最奢侈的记忆,而今年,它们被一双大眼睛所替代。肖炜狼吞虎咽,食之无味。那双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温存、充满了柔情、充满了胆气,也间或有一丝肖炜解读不出的无法言说的淡淡的忧郁。“记得城南花巷里,疾心日日伺秋波”。整个寒假,肖炜被这目光所环绕,所烘烤,他仿佛置身在了阳光和煦的春天里。十八岁,肖炜十八岁了。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故乡、故乡的春节,在肖炜的回望里,仅剩下了这一皓月如水的目光。   之后的一段时间,肖炜回到故乡,时时追寻着这目光,他肆意地沐浴在这目光中。仅此而已。他们没有过约会,没有过哪怕是拉拉手那样的深度接触,甚至,令人不解的是,肖炜连这个想法都没有产生过,他执意地认为,那样会是一种亵渎,一种破坏,会变成一池弄脏了清水。   一朵花,绽放在那里,羡煞赏花的人;掐下来,握在手中,一片一片的枯萎,肖炜心会疼的。肖炜常常无由地这样想。   月圆了缺,直至消失;月初东山,缺了又圆。一年一度中秋夜。   某年,一个月圆之夜,严灵和堂哥肖权走进了洞房。   肖炜毕业,工作,成家,彻底走出了吉庄,水葱儿似的女儿如今也有了男朋友,而关于“大辫儿”,大眼睛,均被封存,惟有那中秋的圆月在他的心头一直挂着,亮着。   抬眼望,月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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